第二章(第2/3页)

第二天早上,他们给我提了个建议:因为我们接下来要去的是个蓄奴州,所以我最好在离开纽约之前先去开个自由证明。当时我很感激他们的谨慎建议,说实话如果他们不提,我自己根本不会想到这回事。于是我们立刻动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应该是去了海关。他们宣誓证明我是个自由人,办事人员在一张纸上写了点什么然后递给我们,让我们去书记室。随后书记员在那张纸上又写了点什么,还收了六先令,让我们回到海关。又办了一些其他的手续、付了两美元之后,我终于拿到了证明我是自由人的文件。我把文件放在口袋里,跟着我的两位朋友回到了旅馆。我必须承认,当时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费心去开这个证明,我对自己的人身安全从未有过丝毫的担忧。我记得当时的那位书记员曾在一本很厚的本子上做了备忘,我觉得这个记录现在应该还能查得到。如果查一查1841年3月下旬或者4月上旬的备忘记录,至少能够确认这件事是确切无误的。

于是,在抵达纽约之后的第二天,我便揣着我的自由证明跟他们一起渡河前往泽西城,然后一路直奔费城。我们在费城逗留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继续出发前往巴尔的摩。我们顺利抵达巴尔的摩后,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旅馆歇了歇脚,我记得那家旅馆叫罗斯本,也有可能是旅馆的老板叫罗斯本。从纽约出发的这一路上,他们越来越迫切地希望能早点跟马戏团会合。所以,我们把马车留在了巴尔的摩,改搭火车前往华盛顿。我们抵达华盛顿的时候是傍晚,第二天恰好是哈里森将军的葬礼。当时我们住在宾夕法尼亚大道的加德斯比酒店。

晚饭之后,他们把我叫到了他们的房间,给了我四十三美元,这远远超出了之前说好的报酬;他们解释说,这是为了弥补从萨拉托加一路过来时因为没有那么多演出而给我带来的损失。他们还告诉我,本来马戏团是打算第二天一早就离开华盛顿的,但因为哈里森将军的葬礼,他们决定推迟一天离开。从我第一次遇见他们,一直到现在,他们都对我非常和善。他们时时刻刻都对我表现得关怀备至、赞许有加,而我则是认定了他们都是善良的人。我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们,完全没有怀疑过一丝一毫。他们的所有言行——比如建议我防患于未然地去开自由证明,还有其他没有必要赘述的各种细节——都让我觉得他们是我的朋友,他们一直在替我着想。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伪装;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正谋划着最邪恶的罪行。他们到底是不是我的不幸之源,到底是不是披着人皮的狡猾恶魔——处心积虑地诱惑我远离我的家人、失去我的自由——读者们心里跟我现在一样了然。如果居然还有人相信他们是无辜的,那该如何解释我的离奇失踪呢?我也希望真相不是我想的那样,但我仔细回想了所有的一切之后,实在无法再为他们辩解。

我收下钱之后,他们建议我晚上别出去,因为我对这里的风土人情完全不了解。我答应一定不会出去,然后离开了他们的房间,一个黑人仆人领着我去了一间一楼靠后的房间。我躺下休息,睡着前一直想念着我的家人,想着我们之间距离那么遥远。遗憾的是,那晚并没有天使到我床前劝告我要离开,也没有仁慈的声音在梦中警告我,往前一步便是深渊。

第二天,华盛顿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游行。礼炮与丧钟的轰鸣声响彻天空,许多人都在房子上挂了黑纱,街上人山人海。送葬的队伍沿着宾夕法尼亚大道缓缓前行,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后面跟着成千上万人组成的游行队伍,他们在哀乐声中一路护送哈里森将军的遗体入葬。

我从一大早就一直跟汉密尔顿和布朗在一起,因为我在华盛顿也不认识别的什么人。送葬队伍经过时,我们一起在窗前肃立观看。我清楚地记得,墓地的礼炮每响一下,窗玻璃就会被震得抖一下。随后,我们去参观了国会大厦,在四处逛了许久;下午又一路走到总统府,他们始终跟我在一起,路上不断指给我看各处景点。然而,我始终没看到马戏团的影子;实际上,我那天完全沉浸在游览的兴奋中,早把马戏团抛在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