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4页)

我们终于摆脱风暴侵袭之后的那天傍晚,我和亚瑟坐在船头的绞盘上唏嘘命运无常,想象着以后可能遭受的磨难。亚瑟当时说,一想到以后的命运,就觉得死真是没什么可怕的。我也这么觉得。我们聊孩子、聊以前的幸福时光、聊以后会不会有机会逃跑,聊了很久很久。我忘了是谁最先提议的,反正我们谈到了掌控“奥尔良”号的可能性;我们还讨论了一下,如果真能控制住这艘船,我们有没有能力把它开到纽约港去。我对航海一窍不通,但是这种种设想还是让我激动不已。我们仔细讨论了一下到时跟船员对抗的优势和劣势。我们甚至还反复研究了哪些船员靠得住、哪些靠不住,还有具体的行动时间和方案。自从想到了这个方案,我就开始期待起来,时不时推敲一下。我们能想象到行动中会有各种困难,不过有些也许会有解决的方法;所以,我和亚瑟就趁着其他人睡觉的时候不断地完善着我们的方案。后来,我们一点一点地向罗伯特透露了我们的计划。他立即表示赞同,开始激动地出谋划策。至于其他的奴隶,我们就一个都不敢相信了。他们都是在恐惧和无知中长大的,他们对于白人的敬畏是旁人无法理解的,我们绝不敢向他们透露半点风声。所以,我们三个人决定就靠我们自己搏上一次。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们晚上会被赶进船舱里,舱门会被锁住。所以,到时如何登上甲板就是我们需要解决的第一个难题。我想起我曾在船头看到过甲板上倒扣的小船,我琢磨着能不能先藏在小船里,反正有那么多人被赶回船舱,没人会注意到我们。于是我决定先试一下,看看到底可不可行。第二天晚饭之后,我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躲进了小船里面。我紧贴着甲板躺下,能从缝隙中看到四周走动的人,但外面的人看不到我。第二天一早,他们从船舱里出来的时候,我悄悄钻了出来,没有人留意到我。事实证明,这方法不错。

船长和大副都睡在前面的船舱里。因为罗伯特是他们的下人,经常有机会出入那里,所以我们很快就搞清楚了他们确切的铺位。罗伯特还告诉我们,桌上一直都放着两把手枪和一把弯刀。厨师睡在甲板的厨房里面。所谓“厨房”,就像个装着轮子的小屋,方便根据需要到处移动。船上只有六名水手,他们要么睡在前甲板的船舱里,要么睡在绳索间的吊床上。

我们终于做好了一切部署。我和亚瑟负责溜进船长的房间把枪和弯刀拿走,然后尽可能快地制伏船长和大副;罗伯特负责放风,如果有水手从甲板进船舱,就用木棍制伏他;然后我们三个人会合。其他行动就要靠到时候见机行事了。如果我们能又快又顺利地制伏那些船员,没遇到什么抵抗,我们就不打开船舱的门;否则的话,我们就打开船舱,让奴隶都出来,制造混乱,并趁着大家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搏一搏:要么重获自由,要么把命搭上。如果能成功夺船,我就试试把船往北开,我们相信借着风力会重回自由之地。

我记得那位大副叫柏迪,但奇怪的是,我对人名一向过耳不忘,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的船长叫什么名字。我只记得船长身材矮小,举止很有教养,总是腰杆挺直,看上去非常神气也非常有胆识。如果他现在还活着,有机会看到这本书的话,他会惊讶地发现,原来还有这样一件事没有写进1841年从里士满到新奥尔良的那段航行日志里。

我们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只待时机成熟。但谁能料到,罗伯特突然病倒了。我们很快就得知,他得的是天花,而且情况不容乐观。最终他在到达新奥尔良的四天前死了。有个船员用罗伯特自己的毯子把尸体裹好,脚部压上了一块大石,拖到舱口,用索具吊起来,然后把尸体抛进了白色的海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