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些少年的岁月(第7/11页)



  “好!我跟你干杯!”迪之站起来。

  “程韵,你也来!”迪之把我从床上拉起来。

  我们三个人举杯,光蕙把酒干了,我还是头一次喝葡萄酒。光蕙放下酒杯,我们不知说什么好,她微笑离开房间。

  “我觉得我们好像送光蕙去死。”我跟迪之说。

  “我们是成人了,自己喜欢做什么都可以!”

  我觉得这件事很荒谬,我从没想过我竟举杯为一个处女饯行。再回来时,她已变成女人。我的心无法平伏,跟迪之把馀下的白葡萄酒干了,昏昏沉沉地入梦。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看到光蕙睡在我和迪之中间。

  “你跟老文康已经--”我问她。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过。”光蕙说。

  “老文康他不想?”

  “我不知道,我们躺在床上,大家都脱了衣服,但什么都没有做过。”光蕙说。

  “光蕙,他太老了。”迪之笑得很蛊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光蕙说。

  “将来你会明白的,我头很痛,让我睡吧。”迪之闭上眼睛。

  那一刻,我觉得老文康是个好人,在最后关头,他不忍夺去一个少女的贞操,光蕙也这样想。

  后来,我们都有经验了,才明白老文康那天晚上,是无能为力,并非怜惜她。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男人。光蕙日后不肯承认受骗,是她无法接受自己被这样一个男人骗倒。世上并没有他曾经以为的那种超凡脱俗的爱,因为男人办不到。

  在芭堤雅的最后一天,我们大伙儿在海滩吃露天晚餐。我仔细地重新研究老文康。他已经五十五岁了,染过的头发这几天给海水漂得褪色,露出原本花白的颜色。脸上久经日晒,堆满皱纹,腰间挂着两堆多馀的赘肉,脸孔一贯地严肃,可是我已经不怕他了,因为我知道他和光蕙的事。光蕙爱上一个那么老的男人,真是难以想象。而老男人在我们中间,显得很快乐,他要在掉落衰老的黑洞前,抓住一个青春的躯体。

  那一夜,我们一起唱歌、跳舞。迪之带来了林正平的新歌,那首《没法忘记你》是讲一对男女分手的,听得最感动的,是光蕙。

  我举杯说:“友谊永固。”

  在歌声中,我与七年的中学生活分手。

  回到香港不久,A-level放榜,我中文和历史拿了A,报读港大中文系。光蕙的成绩不大理想,只能报读理工,都是给老文康累的。但,迪之的成绩令我很意外,她统统不及格。

  “再考一次吧!”我说。

  “不!不想再考一次,没意思。”迪之说。

  其实如果迪之在那几年没有谈恋爱,她的成绩应该不至于那样差,又是给男人累的。

  “恭喜你,程韵,你是大学生。光蕙,你也好,理工很难考入呢。”迪之说。

  我和光蕙都不懂说什么好。

  乐姬也报了港大。丽丽读师范,她想做体育教师。小绵的成绩也是差强人意,她报读护士课程。欣平去英国升学,青荷的成绩最好,但她们一家人要移民美国。

  迪之决定工作,她进入乐音唱片公司当秘书。乐音当时是一间中等规模的公司,歌星不多,但每个人都有知名度,也很有特色。乐音的皇牌正是红透半边天的林正平。我们听他的《没法忘记你》听得如痴如醉。

  迪之每天都向我报告,她那天遇上哪一位歌星。对于这份工作,她兴致勃勃,使我稍为安心。某一天,终于让她认识林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