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与母亲(第2/3页)

他们巴不得老太太立刻就在他们眼前消失。他们一边夸赞兵一边把兵往老太太房间里推……

兵进了门,又习惯地喊了一声:“报告!”

老人家的脸倏地向他转过去。老人家那双失明了的眼里,似乎顿时充满温柔的目光。

兵犹豫片刻,说:“娘,是我,您儿子。来接您回家!”

于是,坐在床上的老人家,向兵伸出了自己的双臂……

兵上前几步,单膝跪下……

老人家的双手捧住了兵的脸。接着,摸向兵的肩,兵的帽子……

“儿呀,你衣肩上怎么没那章章了呢?你帽子上怎么没那五角星星了呢?”

“娘,儿复员了!”

“那,你以后就可以整天和娘在一起了?”

“对。儿以后就可以整天和娘在一起了!”

老人家便一下子将兵的头紧紧搂在她怀里了!兵的眼刹那间湿了……

兵昨天已经去了百里外的农村,见到了老人家的儿媳。军嫂是个刚强的女子,正承担着丧夫的悲痛在秋收。女儿才九岁,上小学二年级。军嫂对兵说,一忙过秋收,她就会将老人家接回来的。

兵当时问:“另转一家托老院行不行吗?”

军嫂说她四处联系过,本县还有另外一家托老院,但收费太高,丈夫的那笔抚恤金支付不了几年啊。转到外县的托老院去,就没法经常去看望老人家了……

军嫂说着说着,落泪了。

兵望着才三十几岁的军嫂,想到了她以后的人生。于是一个决定在心中敲定。他要替军嫂和部队将一位牺牲了的军人的老母亲赡养起来!兵骗军嫂说,他临行前,部队指示他,务必负责将老人家转到另一个省的托老院去。说那儿条件可好了。而且是部队的转业干部在那儿当院长,老人家不会受委屈。军嫂哭了,说她怎么能舍得老人家离她那么远呢?兵就婉言劝军嫂想开点儿。说若辜负了部队的妥善安排也不好啊。军嫂却说,老人家晕车。兵说:“那我用小车推她老人家!”

托老院替兵买了一辆崭新的三轮平板车。装了个美观的遮篷,做了一个分格儿的箱子,里边可以装食物、矿泉水、药,连修车的工具和气筒都替兵备齐了。

兵很感动。

老人家一坐上那辆车就笑得合不拢嘴,孩子似的嚷着:“回家喽,我要回家喽!是我当兵的儿子来接我回家的!”

兵见老人家高兴,自己也高兴,也笑。兵大声说:“娘,坐稳!咱娘儿俩上路啦!”

在托老院的人们的目送下,那辆崭新又美观的三轮平板车渐渐远去。兵将他们面临的难题解决了。兵将他自己那张实实在在憨憨厚厚的脸印在他们的记忆中了。他们从内心里祝福“母子”二人一路平安!

那辆崭新又美观的三轮平板车,在秋高气爽的季节,在斑斓似锦的北方大地上,在由北向南的几乎天天骄阳普照的公路上,如一辆观光旅游车一样,按兵心里的计程表接近着兵的家乡。

兵一路对娘讲着自己看到的景色;偶尔也“引吭高歌”。兵唱得最熟的是“九月九”:九月九,重聚首,美酒浇心头,醉倒在家门口……

路上,“娘”丢过一次:那是在与家乡相邻的一个省份的地界内发生的事。傍晚,在公路旁的一家小饭馆前,兵遇到了几个歹徒抢劫、欺辱一名妇女。兵当然没有袖手旁观。歹徒受到了兵凛然正气的震慑,跑了。但兵的后脑上挨了重重的一击,昏了过去……

兵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县城的医院里。“我怎么会在这儿呢?”护士说:“你是见义勇为的英雄呀。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们县里的领导都来看过你啦!”

“那……我娘呢?”

“你娘?”

“我在这儿几天了?”

“没多久,才四天。”

兵一下子呆住了。兵突然哇地大哭起来。兵双手握成拳,同时擂着病床:“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我怎么把我‘娘’丢了!都四天了,我哪儿去找我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