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3页)

“我会教你打篮球,”莫斯卡微笑着说,“让你做好去美国的准备。不要说‘在道上’,那是德国的说法,说‘在路上’或是‘旅行’。”

那之后,有些夜晚,列奥会来他们的房间,喝喝茶或咖啡。莫斯卡教他玩牌——扑克、21点和拉米纸牌。列奥从未谈过他在集中营里的日子,也从未显得抑郁,但他总是没有耐心在一个地方久待,安静的生活方式对他没有吸引力。他们变成了好朋友,列奥和赫拉,他还宣称她是唯一一个能教会他跳舞的姑娘。

然后,当秋季到来,树木的叶子开始落在自行车道上,在树荫下的街道上铺一层斑驳的褐绿相间的毯子,清新的空气激荡着莫斯卡的血液,把他带出了死气沉沉的夏日。他开始坐立不安,更多地去市政厅餐馆吃饭,去军官俱乐部喝酒,所有那些因为赫拉是敌国人而不允许进入的地方。他很晚才回兵舍,带着点微醺,他会吃掉赫拉用电板加热的罐装汤,然后不安稳地睡一夜。很多早晨,他会在黎明时分醒来,然后看着灰白的云被十月初的风席卷过天空。他看着德国工人轻快地走到街角,好赶上一趟街车载他们去城市的心脏。

一天早晨,当他站在窗边时,赫拉起床走到他身边。她穿着睡觉时穿的汗衫,双臂环着他,他们一起看楼下的街道。

“你睡不着吗?”她困倦地嘟囔,“你总是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猜我们要多外出了,这种居家生活我受不了。”

莫斯卡注视着黄褐色叶子组成的毯子被吹着卷到梅策街上,盖住树下脏兮兮的自行车道。

赫拉靠着他:“我们需要一个宝宝,一个极好的宝宝。”她柔柔地说。

“上帝,”莫斯卡说,“元首还真把那些垃圾想法根植进了你们脑子里。”

“在那之前,孩子们就很可爱。”她很恼怒他会嘲笑她无比想要的东西,“我知道想要孩子是很蠢的。在争吵中,那些柏林女孩会嘲笑我们这些农民,因为我们喜欢宝宝,嘴里总离不开宝宝。”她从他身边退开,“好吧,去上班。”她说。

莫斯卡试着跟她讲道理:“你知道,在他们取消禁令前,我们不能结婚。我们在这里做的一切都是非法的,特别是你住在兵舍里。生了孩子后,我们就得搬到德国人居住区,我在那边逗留是非法的。他们可以因为我做过的无数事情而把我送回美国却不能带着你一起走。”

她冲他微笑,有一丝悲伤在里面。“我知道你不会再一次把我扔在这里。”莫斯卡又一次讶异,震惊于她知道这一点。他的确已经决定,如果真的有麻烦,他就用假身份证明藏匿起来。

“啊,沃尔特,”她说,“我不想像楼下那些人那样,喝酒、在俱乐部跳舞、上床,除了这些,没有任何生存的意义。我们的生活仅靠那样是不够的。”她站在那儿,汗衫只遮到她的髋骨和胯部,既不端庄也不羞赧。他想微笑。

“那样不好。”他说。

“听我说,当你离开时,我很高兴怀了孩子,我以为我真有那么走运,因为即使你不回来,世界上也会有另一个人能让我去爱。你明白吗?我的整个家庭只有一个姐妹活了下来,但她却住得很远。然后你出现了,你一离开,我就孤独一人了。在整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让我高高兴兴地令他快乐,没有一个人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没有什么比那更糟糕。”

在他们下面,几个美国人从大楼里出来,走进冰冷的街道,解开他们吉普上的防盗链,开始加热引擎,忽高忽低的响动透过关着的窗子隐约传进来。

莫斯卡伸臂揽住她。“你的身体还不够好,”他低头看着那单薄的赤裸躯体,“我不想你出任何事。”伴着他的话,一股恐惧席卷过他,害怕她会因为什么原因而离开,在灰色的冬天早晨,他会孤零零地站在窗边,身后的房间空荡荡,而那不可预知的错误一定是他造成的。他忽然转身面对她,用温和的声音说:“别生我的气,再等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