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遇敌(第3/5页)

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这时萨利·波克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发现刚刚做准备时太激动,竟然忘记换鞋了:从裙子底下伸出一双女童子军的牛津鞋来。她猛地拉住将军,几乎和他一起跑下了台。将军很生气,他还没来得及说很高兴能来参加这个盛会,回座位的路上,他拼命扯着嗓子说:“我很高兴能和那么多美人一起参加首映礼!”但是另一条走廊上出现了一位名人,没有人再理会他了。放电影时他一直在睡觉,睡梦中不时讲着粗鲁的梦话。

自那以后,他的生活并不有趣。他的腿完全失去了知觉,膝盖像老旧的铰链,肾脏不太好,但心脏依然顽强地跳动着。过去和未来对他来说没有区别,一个是忘记了,另一个是记不得。他对死亡的概念和猫差不多。每年的邦联纪念日,他都穿得暖暖的,被借去国会博物馆,待在一间满是旧照片、旧制服、旧炮和历史文献的发霉的房间里,从一点展示到四点。所有这些东西都被小心保存在玻璃箱子里,不让孩子们触碰。他穿着首映礼上的将军制服,带着一成不变的愁容,坐在被绳子圈起来的一小块区域里。除了偶尔转动一下浑浊的灰眼珠,几乎没有什么迹象表明他是个活物,但是有一次,一个大胆的孩子摸了他的剑,他猛地挥出胳膊拍开那只手。春天,当古老的家庭向游客开放时,他被邀请穿着制服坐在显眼的地方,烘托气氛。有时候他只是冲着游客乱吼,但有时他也会讲讲那场首映礼和美人们。

如果他在萨利·波克毕业前就死了,萨利觉得自己也干脆死了得了。暑期学期开始时,在还不知道能否顺利毕业的情况下,她就告诉校长说她的祖父——邦联的田纳西·弗林特洛克·萨许将军——会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将军已经一百零四岁了,但是脑袋和铃铛一样清晰。尊贵的客人总是受欢迎的,可以坐在台上被介绍给众人。她还安排了她的侄子约翰·韦斯利·波克·萨许来为将军推轮椅,他是个童子军。她想起这幅画面就觉得美好,老人穿着彰显英勇的灰色制服,男孩穿着干净的卡其色制服——一老一少,她恰如其分地想到——当她被授予学位时,他们就站在她身后。

一切都正如她计划的那样进行。夏天她去上学时,将军和其他亲戚住在一起,他们把他和童子军约翰·韦斯利带到了毕业典礼上。一位记者赶到酒店,替他们拍了张照片,萨利·波克和约翰·韦斯利分别站在将军两边。曾经和美人们拍过照片的将军并不看重这次拍摄。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将要参加的是什么活动,但记得他要穿制服和佩剑。

毕业典礼的当天早晨,萨利·波克要排在初等教育学士的队伍中,无法亲自把将军送上台——但是十岁的金发男孩约翰·韦斯利带着执行者的神情,确保每件事都万无一失。萨利穿着学士袍来到宾馆,为老人穿戴好制服。老人就和一只干瘪的蜘蛛一样脆弱。“你不激动吗,爷爷?”她问,“我都快激动死了。”

“把剑搁在我的大腿上,该死的,”老头说,“搁在这儿才会发光。”

萨利把剑放下,退后打量着他,“你看起来真威风。”她说。

“该死的。”老头用单调坚定的声音慢慢说,像是跟着心跳的节奏,“该死的通通下地狱。”

“行了,行了。”萨利说着,开心地回到队伍里。

毕业生们都排在科学大楼后面,萨利找到自己的位置时队伍正好开始行进。她前一晚睡得不好,睡着了还梦见毕业典礼,在睡梦中喃喃自语,“看到他了,看到他了吧?”但是每次正要回头去看他时,却惊醒了。毕业生必须穿着黑色羊毛袍子在烈日底下走三个街区,她麻木地拖着沉重的步子,心想,要是有人觉得这支教师队伍很壮观的话,那他们就等着瞧吧,到时候老将军穿着彰显荣耀的灰色制服,干净年轻的童子军沉着地推着轮椅送他穿过讲台,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想象着约翰·韦斯利已经把老头推到后台整装待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