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的死亡天使(第5/7页)

“你听来像是已经把行李打包好了。”

“不带旅行箱,轻装出游。你还记得那首歌吗?”

“当然。”

他哼了几节音符,一只脚轻轻踩出节奏,我们小巧的大理石面桌子随着那律动摇晃。他说:“我的药丸多到够我完成任务。我还有把上了膛的手枪。而且我想我也有足够的胆量,在我必须动手时,我会做我必须动手做的事。”他皱起眉头——他少有的表情。“怕就怕在等得太久,搞到躺在医院的病床虚弱得什么也干不了。给脑炎摧残得想不起你该怎么做,一心求死但又无法独力完成。”

“听说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你听说了,啊?”

“某个女子。”

“你到底想怎样,马修?”

“你是葛瑞森·刘易斯的朋友,还有阿瑟·范博格。有这么个协助想死的人寻死的女人,她很可能帮过他们。”

“然后呢?”

“想来你知道要怎么找到她吧。”

“谁说的?”

“我忘了,艾铎。”

微笑又回来了。“你挺谨慎是吧?”

“非常。”

“我不想给她添麻烦。”

“我也不想。”

“那就放过她如何?”

“有个安宁中心的主管担心她到处杀人。他打电话给我,而没有选择报警展开正式调查,不过如果查不出名堂——”

“他就会报警处理。”他找到通讯簿,抄了个号码给我。“请你不要给她惹麻烦,”他说,“搞不好我也会需要她。”

当晚我打电话给她,我们第二天下午在华盛顿广场附近的一家酒吧碰头。她从头到脚都和大家描述的一样,包括那袭灰色长袍和灰色披风外罩。她今天的围巾是金丝雀黄。她喝巴黎水,我也点了一杯。

她说:“跟我谈谈你的朋友吧。你说他病得很重。”

“他想死。他一直求我帮他结束生命,可我下不了手。”

“嗯,可以想象。”

“我是希望也许可以请你去看他。”

“如果你觉得有帮助的话。跟我讲讲他的事,好吗?”

我觉得她应该不到四十五,顶多就是这年龄,不过她的脸有种古老的味道。你不需要多么投入轮回的说法就会相信她有过前生。她的五官轮廓很深,眼睛是泛灰的蓝。她的声音低沉,配上她的身高,让人不禁怀疑起她的性别。她有可能做过变性手术,要不就是个扮装男子。不过我想应该不是。她身上有种永恒女性的气质,而且不致给人仿讽的感觉。

我说:“我没办法。”

“因为没这么个人。”

“只怕多得很呢,不过我还没有人选。”我大略跟她说明我的目的。我讲完后,她任由那片静默蔓延,过了一会儿才问我是否觉得她有杀人的可能。我跟她说别人会做什么我们很难判定。

她说:“我觉得你应该亲自看看我是怎么做的。”

她站起来。我把钱放到桌上,尾随她走上街去。

我们搭乘出租车到第九大道以西的二十二街,在一栋四层高的砖楼前面下车。我们爬了两段楼梯,她敲了门,有人来应。我在跨过门槛以前就闻到了病症的味道。开门的年轻黑人男子看到她很高兴,而有我陪行他并不惊讶。他没问我的名字,也没告诉我他的。

“凯文疲累不堪,”他告诉我们两人,“看了叫人心碎。”

我们穿过家具稀少的整洁客厅,走过一条短短的甬道来到一间卧房。味道在这儿又更浓了。凯文靠坐在摇起了床头的床上。他看来如同熬过了饥荒或者集中营。他的眼睛布满张惶。

她拉了张椅子坐在他床边。她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轻抚他的额头。“你现在没事了,”她告诉他,“你很安全,不需要再受苦了,你已经完成所有该做的事,现在可以放松了,可以放手了,走向亮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