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花楼(第2/4页)

他倒也没有盲目蛮干。地上堆着不少参考书目,都是官府为了鼓励农桑,分发到民间的各种指导生产小册子。上面倒是有些织机图纸,可惜都是民用的简单斜织机构造,跟织锦花楼云泥之别。

千百年来的劳动人民智慧堆砌的产物,王放就算是圣贤再世,也没法凭空复原出来。

吃饭时想的是花楼,睡觉时梦的是花楼。模模糊糊睁眼看,袅袅婷婷的来了个人……

他虚弱招手:“花楼阿姊,别跑……”

周围人都感慨。这孩子魔怔了。

众女眷三三两两凑过来,提建议:“要是请人来修呢?要是能找到图纸呢?”

罗敷哂笑:“真会鼓捣这种机子的人,让贵人富户请去养着还来不及呢!再说。这种花楼能织彩锦,谁家有一架,还不都是自己藏着掖着,肯让外人得了奥秘去?……”

她说着说着,忽然记忆流转,想起了一个人。

“不过,复杂的花楼织机,我还真见过一次……那家的主人,也许不介意分享一二……”

王放远远听到这句话,咬着一口面,眼睛亮了:“谁?”

“邯郸城西,韩夫人。”

两个月来,罗敷头一次跨出了白水营的栅栏门。她唏嘘万分地想起来,上一次出这门,还是十九郎带她“逃回家”。

而现在,两三个月过去了。在这两三个月里,她居然鲜少产生“回家”的念头了。

但今日,她心中拿不准,要不要回舅母家去看看呢?

她擦擦眼角,觉得还是以白水营里的事务为重。过去两个月里她所经历的,实在比以前的十七年更加精彩动人。

于是她在面上罩了轻纱,以免遇到熟人。穿一身轻薄麻布衣,合体而低调。身边人没多带,只叫上周氏和胖婶,组成了一个逛集市的姊妹团。

再准备一辆牛车,这就朝邯郸城出发了。天色敞亮,估摸着午时之前就能赶到韩夫人家门口。

拉车的黄牛均匀地喘气儿。罗敷坐在车上不多说话,听着周氏和胖婶聊家长里短,偶尔插两句。

忽然周氏问她:“夫人说的那个……韩夫人,她认识你?”

周氏稳重,跟陌生人打交道之前,总要摸清楚对方脾性。

罗敷笑道:“人家是日理万机的贵妇人,每日拜见她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机缘巧合的,也就见过寥寥几面。她要是能想起我来,那是我的福气。”

周氏”哦“了一声。夫人还挺谦虚。

“那,韩夫人可否认得主公?”

罗敷想了想,笑道:“多半不识。以往没听夫君说起过。但韩夫人交游广阔,夫君又是一方名士,要是他俩全然不知对方,我倒会奇怪呢。”

算是一个万无一失的答案。周氏和胖婶双双“哦”

这人呢,总归是有危机才有动力。若罗敷还是那个每天采桑织布的小家民女,未必学得会如此心机圆滑地说话。

她心中苦笑,不知该不该为这种“进步”而自鸣得意。

却听着前头赶车的车夫也嗤的笑一声,随后目不斜视,继续赶车。

罗敷差点跳起来。扬头往前看那车夫,斗笠底下一个弯弯小酒窝。

胖婶也发现了,“十九郎,怎么是你啊!”

王放正正头上斗笠,煞有介事地回:“赶车的临时换了。大黄跟别人不亲,只听我指挥。”

他身前的大牯牛打了个亲热的响鼻,算是回应。

大伙对他的特立独行已是司空见惯。周氏瞅一眼前头的熊孩子,微笑着下个结论:“多半是嫌营里闷了,出来吹个风。夫人,你可得看紧了。这孩子就喜欢无端开溜,小心回头找不着他。”

自从秦夫人来到白水营,这孩子似乎终于感到了久违的家庭的责任,收敛了年少轻狂,有点男子汉的样儿了。

有王放赶车,旅途一点也不孤单。他读书读了这么多年,肚里最多的就是各类笑话,还都是出自各类古籍、有据可考的笑话。把车上三个女人逗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