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原谅(第2/5页)

方琼收了笑容,嘲讽道:“真是夙兴夜寐,靡有朝矣。院判应知我是替谁来的,他既然有管的心,我也不好不做个御史,”他蓦地拂袖厉声道:

“司大人为医官,竟未读过大医精诚么!”

司严低眸不言,神情仍然寡淡。

“总角之龄都能明白的道理,司大人一时糊涂铸成大错,可曾有意悔改?”

他转头望向罗敷,嘴角不可见地一扬,罗敷突地感到大事不好。

“临事不惑,唯当审谛覃思?”

这便是大医精诚里的话,罗敷对这个词很熟。她师父姓覃,可对人介绍时总是说这个读音并不相同的词。她幼时以为这就叫装模作样了,后来入了门才明白是医书里的句子,是一种有水平的装模作样。

此时方琼一双琉璃目望着她,她想不起来别的东西,只能下意识接诵道:

“不得于性命之上,率尔自逞俊快……”

他密密的眼睫翕动了一下,罗敷忽然福至心灵,嘴皮子一溜:

“人行阳恶,人自报之;人行阴恶,鬼神害之。”

说完后不确定地看着他,却弹指间醒悟过来,自己已经确凿无误地大事不好……这算是当着上级的面指着他鼻子骂了吧!

方琼满意地把脸板了回去:“院判你看,如何是好?”

司严默然无语,缓缓从椅上滑下,跪在方琼面前。

罗敷一览风水轮流转的胜景,说教的人在不到两刻钟之内换了一人,这个心理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上峰跪了,她再不能心安理得地坐着,也不能心安理得地陪他跪,偷偷揉了把腿站在他后面当侍卫。

方琼从袖中摸出一个鹅黄色剔透的袖珍瓶,揭开塞子在司严脸前一晃而过。

“这方子很是奇特,药方里混了些闻所未闻的海中异品,方某大概记得令慈出自南海夷古部族?”

司严眼中晦暗,似乎认命了,叹了口气道:

“小侯爷莫要再说了,下官百死莫赎。”

方琼冷冷地说道:“令郎的命是命,别人的就该是尘羽草芥。司大人入太医院三十多年,无事上报原已积惯!”

罗敷维持诧异,她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大使兼右院判不是什么好东西,在这扒拉套房子住多半收了贿,不料低估了他,竟连人命都弄出来了!听二人话中之意,似是有人挟持了司严的儿子,逼迫他提供了一个药方杀人。

司严这时跪着的身形未晃一下,眼光灼灼地朝她射过来:

“小侯爷,下官已对不住逝者,然而生者尚有法解脱。”

罗敷真想长笑一声,这不动如山的司院判在训过她之后反而要靠她过活了!

“药局夫人是覃先生弟子,随侍其左右十多年,在医理上的造诣恐怕只青出于蓝。”

所以,她就又要挑上一个莫名其妙的担子,替他的□□善后?颈后的伤开始隐隐作痛,她心情烦躁的很。

罗敷状似吓了一跳,装出一副辜负期望的惭愧表情:

“大人高看下官了,我尚未学到师父十分之一。”

对方居然笑了一下,罗敷惊悚地感到这种时候他还笑得出来,委实是个人才。

“卞公极为褒奖秦夫人,他是个什么性子,大家所见明知。下官出入容府多次,府中上下皆对大将军康复成果赞不绝口,下官研究过突厥大巫的箭毒,胜在药引成分配制极其困难。下官坦言,这瓶子里的药物是古秘方,司某只是照搬,未想过解毒之法,也无力相助。”

他说完,微带歉然地道:“劳烦秦夫人了。”

罗敷俯视着他,司严仅仅是目光与她交接便转回了脑袋,让她几乎来不及传达愤懑。她突然察觉到自己完全没有能力拒绝这个提议,即使她站着,他跪着。

可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方琼不假思索地道:“秦夫人不必自谦,试试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