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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手从她手中挣了出来,熄灭了烟蒂,他再点燃了一支。

你生气了!她想。别生气吧!等以后我再告诉你,等以后,等以后,等以后……她太疲倦了。合上眼睛,她再也无力于思索,她太累了,她睡着了。

她是被一阵敲门声所惊醒的,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她看看手表,九点半了,她越睡越晚了。再看看身边,乔书培早就起床了,她四面找寻,屋里没他的影子,是了,他今天第一节就有课。敲门声又急促地响了起来,九点半?谁会来?八成是收瓦斯费的。她高声说:

“来了!来了!”

翻身下床,她仍然浑身酸痛,仍然疲倦得要命。拂了拂散乱的头发,披上一件晨褛,她往门口走去。客厅桌上,有张纸条竖在花瓶上。她伸手拿了起来,心里有些发愣。书培留纸条给她?书培为什么留纸条给她?她低下头去,念着纸条上的字:呆芹:

但愿你自己知道你在做些什么。我曾希望你能出污泥而不染,看样子我错了!我一夜没睡,你却睡得很熟,我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你怎能熟睡?你使我痛心极了!今晚,你可否留一点时间和我长谈一次!采芹,认清楚你自己吧,你伤害我已经够深了,是不是还预备继续伤害下去?

书培于清晨

又及:你知道清晨也有彩霞吗?从我们朝东的窗子,一样可以看到彩霞满天,所不同的,早晨的彩霞之后是Il出,黄昏的彩霞之后是黑暗,不知道属于我们的彩霞,是黄昏的,还是清晨的?

她把纸条压在胸口,心脏“咚”的一下沉进了地底。天呵,昨晚发生了些什么?天啊,他为什么要写这些?天啊,她伤害他?她怎样伤害他了?天啊,她昨晚到底做错了些什么?……她忽然觉得四肢发软,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冻住了。再拿起那纸条,她想重读一次。

敲门声“砰砰砰”地响着,外面有人在嚷了:

“有人在家吗?有人在吗?”

噢,瓦斯费?电费?水费?这个节骨眼儿,还有人来收费!她冲到房门口,一下子打开房门,懊恼地问:

“干什么?收……”

她蓦然住了口,她的嘴张在那儿,眼睛瞪得好大好大。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脑子里简直没有思想,觉得四肢冰冷而心跳停止。即使门外是个妖怪,是条恐龙,也不能让她更震惊了。那门外,提着个旅行袋,带着仆仆风尘挺立在那儿的,竟是满头白发的乔云峰!

她吓愣在那儿。乔云峰也吓愣在那儿了。他比她的吃惊似乎更大,愕然地站在门口,他呆呆地瞪着她,似乎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完全不相信这个事实,他的眼光发直,里面盛满了恐惧、惶惑、迷惘和不解。

采芹首先恢复了神智,天哪!她疯狂地想,不要这样子见面!不要这样子!她低头看着自己那敞开的睡袍,那拖在身后的衣带,她才从床上爬起来,她知道自己是怎样——ii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狼狈相。转过身子,她飞快地往房间里冲。冲了一半,想想又不对,天啊,总不能把乔云峰这样“冰”在房门口。她又冲了回来,急得想哭,狼狈得想哭,她用手抓紧了胸前的开口处,该死!为什么要买这件低胸的睡袍呵!她望着乔云峰,战栗地、口齿不清地说:

“乔伯伯,您先请进来坐!我去换件衣服。”

乔云峰清醒了过来,眨动着眼睑,他仍然用不信任的眼光,望着面前这个乱发蓬松、酥胸半露的女孩。殷采芹,居然是殷采芹,那白屋里的女孩?不不,这哪儿是白屋里的女孩?白屋里曾有过一个很纯很纯的小女孩儿,这儿站的,却是个充满诱惑力的、风情万种的成熟女子啊!他抽了口冷气,还抱着万一的希望,他困惑地问:

“书培给了我这个地址,我是不是弄错了?他并不住在这儿,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