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第2/9页)

我跟凯莉不约而同地叫了一声。

“别这么大惊小怪。”克里斯托弗对我们说,似乎一点也不介意那些小虫子,“这些不过是长大成形的无害飞蛾而已,真正咬人的其实是那些飞蛾幼虫。”

我才不管这些!虫子就是虫子——不管是幼虫还是成虫。我不明白那套该死的西装为什么让克里斯托弗那么感兴趣。我们为什么要花时间研究那令人恶心的飞虫,就为了知道那个年代男人是用扣子还是拉链吗?“天哪,”克里斯托弗也不禁惊呼起来,“每次要解开扣子可太费力了。”

那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的想法而已。

在我看来,以前的人才是真正的穿衣高手。荷叶边无袖衣下搭马裤,各式美丽衬裙配上腰带,各种褶边、蕾丝、绣花装饰,再配上天鹅绒或丝缎的丝巾和缎面鞋子。除了这些炫目华服,再撑一把花边阳伞来保护我金色的卷发,不让发色受一点伤害。手持扇子优雅地扇风,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格外迷人。 噢,那样的我该多美啊!

凯莉也被眼前从未见过的巨大阁楼震住了,不由得惊呼一声,将我从甜蜜的幻想中拉回现实,我不想面对的现实。

“这儿好热,卡西!”

“嗯,没错。”

“我不喜欢这里,卡西!”

我看向科里,他正一边惴惴地打量四周,一边紧紧拉着我和凯莉的手,瞬间我所有关于复古衣服的幻想都被抛到了脑后,我们都不由自主地想去探索这个阁楼的一切。那可不止一点点东西。几千本码成堆的旧书、黑乎乎的账簿、办公桌椅、两架竖放的钢琴、收音机、照片、一箱箱无人问津的一百多年前的军人服装。各种尺寸和形状的女装人体模型、鸟笼以及放鸟笼的柜子、犁耙、铲子,还有好多相框,照片里的人面容苍白憔悴,我想大概是我们某些已经过世的亲戚吧。他们中有些是金色头发,有些是深色,眼睛里流露出凌厉、残忍、坚毅、痛苦、悲伤、留恋、渴望、绝望或空虚,但我发誓,我没有看到任何一双流露出快乐的眼睛。照片中有些人是微笑着的,但大部分人都面无表情。我被照片中一个约莫十八岁的漂亮女孩吸引,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神秘微笑,让我不禁联想到蒙娜丽莎的微笑,唯一的区别是照片中的女孩更加漂亮。褶饰边的紧身上衣裹着丰满胸部,让人印象尤为深刻,以至于克里斯托弗指着一个人体模型夸张地大喊:“这是她的!”

我看了一眼。“喏,”克里斯托弗满眼倾慕地继续说道,“这就是所谓的好身材了。你要是能继承这样的身材,卡西,那就赚了。”

“是吗?”我有些反感地回道,“你不明白,女人的自然身材不可能长成那样。你没看她戴着束腰吗?就是把腰上的肉一寸一寸地挤到胸上和臀上。很多女人就是因为这样常常晕倒,只能靠嗅盐才能醒过来。”

“人都已经晕倒了,还怎么嗅盐呢?”克里斯托弗酸酸地问,“而且,贫乳的人再怎么挤也是挤不出胸的。”说完,他又看了一眼那个身材火辣的年轻女人,“嘿,我觉得她看着有点像我们的妈妈。假如给她换个发型,再穿上现代的服装——她跟妈妈就一样了。”

哈!我们妈妈才不会穿那样的束身衣让自己受罪。“不过这个女孩漂亮是漂亮,”克里斯托弗最后说道,“而我们的妈妈才是真正的美。”

偌大的阁楼寂静无声,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相信打开那些木箱定能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吧,看看每个箱子里都有些什么,将那些腐烂的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华服穿到身上,假装自己就是衣服曾经的主人。然而,天实在太热了!闷热,令人窒息,我感觉呼吸都已被飞扬的灰尘和陈腐的空气堵住。不仅如此,每个角落都挂满了蜘蛛网,从木椽上挂下来,各种小虫在地上或墙上蜿蜒爬行。尽管没有亲眼看到,但我知道阁楼上肯定有老鼠。我们曾在电视上看过一部电影,里面讲的是一个男人发疯了,后来就在阁楼的木椽上上吊自杀了。还有一部电影,讲的是一个男人将自己妻子推入一个老旧的挂着青铜锁的木箱,就跟阁楼上的这些箱子一样,然后盖上木箱盖子,把妻子活活闷死了。我又看了一眼那些木箱,心里想着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连仆人们都不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