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6/9页)

“每个时态都有不同的含义,”奈维尔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秩序;在这个世界上,有各式各样的特性,各式各样的差异;我则踏上了这个世界的边界。因为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现在,”罗达说,“哈德逊小姐合上了书本。现在让人害怕的事情就要开始了。现在她拿着一截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几个数字,六,七,八,然后又打了个叉,接着又画了一道横线。答案是什么?别的人都看着;他们带着明白了的神情看着。路易斯动笔写了;苏珊写了;奈维尔写了;珍妮写了;现在就连伯纳德也已经开始写了。然而我却写不出来。我只看见几个数字。别的人开始交他们的答卷了,一个接着一个。现在轮到我了。可是我却没有答案。别的人都允许走了。他们砰地带上了门。哈德逊小姐走了。我被单独留下来寻找答案。现在那几个数字什么意义也没有。意义已经离去。闹钟滴嗒滴嗒地响着。那两根指针宛如两支正在沙漠里行进的车队。钟面上的那些黑线则是一片片绿洲。那枚长指针已经跋涉到前面去寻找水了。另一枚指针,正在沙漠中热烘烘的石头上艰难地蹒跚前行。它就要死在沙漠里了。厨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野狗在远处吠叫。瞧。那圆圈一样的数字开始为时间所充满;它将世界包含在自身之中。我开始写下一个数字,于是世界就被圈在里面,而我自己则是在这个圆圈的外边;现在我把圆圈连通——就这样——封接起来,成为一个整体。世界就是一个整体,而我则在这整体之外,哭喊着:‘啊,救救我,别让我被永远赶出在这时间圆圈的外边。’”

“在教室里,罗达坐在那儿,”路易斯说,“木木地睁着两眼望着黑板;而与此同时,我们逛来逛去,一会儿在这儿采一撮麝香草,一会儿在那儿掐一片青蒿叶,而就在这会儿伯纳德唠叨着他的故事。罗达的两个肩胛骨向后缩着,就像一只小蝴蝶的翼翅。而且在她呆望着那几个粉笔写的数字时,她的心也驻进了那些白色的圆圈里;它一步步地穿过那些圆形的曲线,走进一片虚空,孤零零的。对她来说,那些数字毫无意义。对它们她找不出答案。她不像别人那样,她没有任何身躯。而我,说话带澳洲口音,父亲在布里斯班干银行业,我不像害怕别人那样害怕她。”

“现在让我们,”伯纳德说,“爬到红醋栗的树叶形成的华盖下面,讲讲故事吧。让我们栖居在土地的下面。让我们占有我们那片秘密的国土,那片国土被那些像大大的枝形烛台架一样垂悬的红醋栗所照亮,一侧通红闪亮,另一侧晦暗无光。到这儿来,珍妮,如果我们蜷起身体挤紧点儿,我们就可以坐到红醋栗的树叶形成的华篷下面,瞭望香烟缭绕。这是我们的宇宙。别的人都沿着车道走过去了。哈德逊小姐和库丽小姐的长裙从旁边扫过,就像扑灭蜡烛用的拍子。那是苏珊的白色短袜。那是路易斯的洁净的沙土橡皮鞋,稳稳地在砂石上留下脚印。这里吹起一阵由枯枝败叶形成的热风。我们现在是在一片沼泽地;是在一片瘴气迷漫的丛林之中。这里有一头身上爬满白蛆的大象,已经被深深射进眼睛里的箭杀死了。那些活蹦乱跳的鸟——苍鹰、兀鹰的眼睛闪着亮光,其寓意是显而易见的。它们把我们当成倒掉的树。它们啄食一条蠕虫,——那是一条带头兜的眼镜蛇,让它身上带着一个乌黑腐烂的伤口,等着让狮子撕碎。这就是我们的世界,被新月和星光照亮;巨大的半透明的花瓣堵住了空隙,犹如紫颜色的窗户。每一样东西都是不可思议的奇妙。所有东西均显得既庞大又十分渺小。花茎粗得宛如橡树。树叶高得像大教堂的圆顶。我们躺在这里,是两个可以令森林颤栗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