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山口(第2/4页)

午休之后开始攀登那个山口。由于前进的速度很快,我们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接近了山口顶部。

又一次站在了山脉的分水岭上。四面眺望,眼前出现的景象让人振作。武早一路上沉默的时间越来越多,这会儿也不由自主地半张着嘴巴,把目光射向了远方。从这里望去,山的北部、东部、西部,到处都是起伏的山峦,它们在灰色的薄雾里闪动。群山的顶部和云雾连在了一块儿,使人分不清它们到底有多高。山脉的拐弯处就在前边,那是它的最高峰,它在那里打了个弯,然后折向东北;荆山东部和西部是一些挺立险峻的高峰,而正北方却是连绵的山岭。这让我想起了大海里的浪涌——它们奔腾不止,突然在一声喝令之下凝固了,化成了荆山北部几十里的丘陵。从这儿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蜿蜒的河流走向:林河和白河像两条很亮的带子,一直飘落到我们视线消失的地方;荆山以南的丘陵林木葱茏,已经在向宽阔的南部平原过渡了。林河比白河气势大得多,它笔直地向前,几乎没有多少弯曲,那些土崖、小的丘陵和沟壑对它都构不成大的阻碍,一路冲刷涤荡着向前。而白河却懂得妥协,它离发源地四十多公里处遇到一座不大的丘陵,就缓慢地极有耐性地绕过它,继续向前。荆山南部除了这两条比较大的河流之外,还有几条细小的水流,从这里看去像不起眼的白色丝线,流程短而曲折。更北面是蛛网一样的密密麻麻的水流——从这儿可以隐约看到东西走向的大汶河,以及更远处注入渤海的黄河——它的末端即冲积平原上的一段,正在阳光下闪亮……武早问我们葡萄园的方位,我想它应该是在丘陵地区以北的雾幔后面——实际上从这里看去它略微偏东。

武早四下看着,最后咕哝了一句什么,低下头去。我没法听清,拍了拍武早宽宽的肩膀:“老伙计,你在说什么?”

他惘然地转过脸来,闭上了嘴巴。

我们开始下山。由于坡度很陡,每一步都必须小心。有一次我踏在了一个滚石上,一下子跌倒了,腿给摔破了一点。因为下坡路很短,所以也就更加艰难。我们一定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那片丘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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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变红了。我们站在了一片小小的坡地上,惊讶四顾,突然发现了不远处有各种各样的石碑和一个大拱门、一座雕塑——这立刻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武早开始往那儿走去。这时我完全看清了:这是一个烈士陵园。

我马上记起了某本书上的记载——就在这片险峻的大山里,曾发生过一场有名的战斗……是的,这场战斗很多教科书里都写到了。一种肃穆的心情泛起来,越是走近它,越是觉得心头沉沉的。

进了拱门,里面冷冷清清,好像偌大的园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守园的是一个老人,白发苍苍,满脸深皱,这时见了我们似乎有点高兴。他迎上来,陪着我们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告诉:这并不是最大的陵园,最大的还在东边哩,在荆山北面二十里的地方。他说这里的陵园只埋下了当年在这个山口死去的人。

我告诉他我们两个就是刚刚从山口翻过来的,老人像发现了什么奇迹似的,退开一步端量我们。他大概原以为我们是去山口的凭吊者吧,当弄明白我们是到林河和白河两岸的那些村庄里去的,就不做声了。他停了一会儿说:“当年就为了守住这个山口,我们死了上千人哪。”

他看了看我们惊讶的神色,无奈地长叹一声。

看得出,他一个人在这儿很寂寥,而且有一种久久压抑着的情绪,有些愤愤不平。不出所料,他没有留给我们更多一点的思考时间,就尽起了自己的职分,以一个目击者和守陵人的双重身份,不停地向访客讲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