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克星谢诺一家(第2/5页)

我真想打破这种岑寂,却想不出任何好笑的事来开口。这头小公牛并没有一般食道梗阻的征兆,但我可以由外部摸到有硬物留在食道中段,在梗阻处的左颈周围却有上下延展的浮肿。不但如此,而且牛嘴里还滴下有血的泡沫。这种情形是十分奇怪的!

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立即问谢诺:“你是否已经用什么东西去推小牛食道里的梗塞物?”

谢诺如电的眼睛一闪,下巴一翘,吞咽了一下回答说:“是的,我们试了一试。”

“你是怎么弄的?”

他又牵动一下嘴巴:“用扫帚柄跟橡皮水管,跟住常所用的一样。”

这已经太够了!我心里立刻感到这小公牛是被判了死刑了!“它的食道已经被你戳破了。你知道食道是非常精细的,稍微用力一戳就破,从此就不能饮食了!”

周围的人们寂然无声。我接下去说:“这种情形我以前看见过。结局是非常可悲的!”

“那么,”谢诺支吾着说,“你预备怎么办呢?”

是的,这就触到了问题的焦点!我能怎么办?如果是30年后的今天,我会设法修复那食道的破裂伤口的。我会用磺胺类药粉涂抹伤口,另外再打盘尼西林以防止发炎。可是,当时都不曾发明这种药物。当我瞧见那小公牛在痛苦地吞咽着,不断地咳出鲜血,我知道我是束手无策了。食道破裂就是等待死亡,别无他法。因此,我斟酌着用语,对谢诺说:

“我真抱歉,谢诺先生!我对这种情形是没有什么办法可想。”周围人们的眼色有如爆烈的火花,而谢诺沉重地呼吸了一下。不用讲我就知道他们这些人心里的想法:喏,又是一个例子!兽医有什么用?

我继续说下去:“即使我现在把梗塞物给推了下去,那伤口仍然存在。小公牛一吃东西,那伤口就要因污染而发炎,而产生坏疽,终于因无法医治而死亡。但是现在它仍然是很好的一头小公牛,所以我建议你立刻把它宰了卖。”

对于我这个建议,惟一的答复是谢诺的下颚牵动一下。因此,我再做进一步的催促:“我可以给你出一张证明书,证明这是一头无病的小公牛,这样,这牛肉就可以在肉商那儿通过了。”

我的话没有人喝彩。所有的反应也只是谢诺更苍白的脸色。“我还没打算把它宰了呢!”谢诺低声自言自语着。

“当然,你是不愿意就宰了它。可是,如果拖延下去,等它死亡,那你的损失可就太大了。”我把心一横,“让我到你屋里去,先把证明书写下,我的事就完了。说实话,我对于这头牛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一转身我走出牛棚,进入他们的厨房。谢诺跟他的子女默然随在我身后。在反对的浪潮的无声冲激里,我迅速地写了一张证明书交给谢诺,我心里明白他绝不会立即接受我的忠告的,他至少要等上一两天,看看小公牛的情形怎么样。但是,无知的小公牛在饥渴里徒然挨痛受苦的景象,在我脑子里形成了一幅强烈的画面。

在离开之前,我顺便抓起窗台上的电话机,对谢诺说:“我打个电话给屠宰场的罗蒙。对于我的要求,他一向是立即遵从的。”

打电话跟罗蒙说好,我就走向屋门,转身对谢诺说:“罗蒙大约在一个半钟头之内就会到来,你最好还是立刻就准备宰牛。”

走过大空院落,我强抑住想要奔跑的冲动。等我上了自己的车子,西格的忠言又在我耳边响了起来:“如果去的是个难缠的地方,你最好先把车子掉头好,然后才开始检查他们的牲畜,必要的时候还得让车子的引擎一直开着,临到要走才不致有逃都来不及的感觉。”西格说得真对。此刻我就是在谢诺一家人有刺的眼光下花了好大的劲把车子后退、转头、又后退……我不是个容易脸红的人,而此刻却在两颊有如发烧一样的殷红里驾车离开了这个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