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透顶的约会(第2/4页)

我预定是在7点钟的时候去接海伦的。当我在她屋子前面的黑暗里下车来,不由得心里起了一阵奇异的不安。我这一次来找她跟以往不同。以往我都是以兽医的身份前来,我是她父亲所知道的、所需要的,也是给他以最必需的救助的人。每一次我走向一个农场,我从来不会想起我这样深夜来邀请人家的女儿对我的前途会有多大的影响。然而今夜却与我往常的诊病全然不同,我是来带他的女儿出去的。他可能不喜欢这样,可能因此而大发脾气。

站在她屋子的门外,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夜是乌黑而宁静的。附近的树木寂然无声,只有远处传来溪谷流水的隐约鸣声。最近几次的大雨把那河谷注满了洪流,有些地方甚至浸润了岸旁的牧地。

开门的是海伦的弟弟,他把我带进大厨房里去。这孩子一手掩着嘴巴以免发笑,他有什么好笑的?他的小妹妹这时也正坐在一张桌子那边做功课,一本正经地低头看着课本,但她脸上分明也露出觉得好笑的神色。

海伦的父亲海德生正坐在壁炉边看报纸,马裤的裤管解开着,穿了袜子的双脚伸向熊熊的炉火,他的眼睛由老花眼镜上面看过来。

“进来吧,年轻人!坐在火炉边上来!”他心不在焉地说着。我心里更有种不安的感觉,认为这是由于经常有年轻人来造访他女儿,因而使他有这种厌烦的印象。

我在壁炉另一边坐下来,海德生先生继续看报。墙上一只大钟,钟摆在静寂里滴答滴答地响着。我瞧着火炉里的红红火焰直到眼睛酸痛,才移眼到壁炉架上头所挂的一幅金框大油画。画里描绘着一群马站在一片蓝色的湖水里,水深到马膝;在它们后面是一片耸立的山峰,起伏的峰顶上笼罩着黄雾。

眼睛由这油画上移开,我改望那一只只由天花板垂挂下来的火腿与咸肉。海德生先生翻过报纸一页。钟摆继续在滴答响。桌子那边两小兄妹发出一些轻声的小争吵。

几乎像是等了一年之久,楼梯上起了响声了。终于海伦下楼来。她穿了一袭蓝色的晚礼服,是没有肩带的那一种,仿佛靠着魔术把衣服粘在身上。她的头发在这大厨房的一盏压力煤气灯照耀之下发着幽光。她的一只粉臂上搭着一件驼毛大衣。

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与她相比,我就像是一片粗糙石墙,而她却是一颗稀世钻石。见到我,她沉静地笑笑,向我走过来:“嗨,我希望没叫你等得太久。”

我结结巴巴地回答了些话,帮她穿上大衣。她过去跟她父亲吻别,她父亲也只是挥挥手并没有抬起头来望她。桌子那边的小兄妹爆起一阵吃吃笑声。我们走了出去。

上了车,在头一两里的路途中,我异常紧张地谈些天气啦等等的笨拙话。等到我开始放松一些的时候,车子已经驶过一座拱起的小桥而进入下陷的路面。可是不久车子忽然自己停住,引擎也不动了,我们呆呆地坐在黑暗里动弹不得。可是,我又发觉双脚冷得像冰!

“天呐!”我高喊起来,“我们驶进了淹洪水的路上去了!车子里都是水呀!”我转头瞧着海伦,“真对不起!你的脚必定湿透了。”

海伦却在笑,原来她已经把两脚提到座位上,两膝抵着下巴。“是的。”她说,“我的脚是湿了,可是我们就这么坐在这里是没有用的。是不是我们下去推推车子比较好些?”

在这种漆黑的夜色里趟过冰冷的水实在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但是除此以外别无办法。幸亏我这是一部小车子,靠着两个人的力量总算把车子由洪水洼里推了出来。然后借着手电筒我把各处的电线埋头拭干,引擎才又发动起来。

我们再钻进车里的时候,海伦冷得直哆嗦:“我必须回去换鞋袜。”海伦说,“你也是一样。我们走另外一条近路,就是前面向左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