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债不还的行家们(第2/4页)

说着西格站起来,走向玻璃橱,拿出了一瓶威士忌,两个杯子,阔气地把酒各倒了一大杯,递了一杯给我,他自己走到沙发里坐下去,脸上仍然微笑着。那位上校已神奇地恢复了西格的幽默感了。

这位上校名叫薄烈文,我记得是一位有着强硬的使人不得不服从的性格的人。他的仪表好似罗马贵族,说话声音有如莎士比亚戏剧演员,他举止优美,轻松愉快。随时只要他随意地对我说两句友善的话,我就觉得非常的荣耀,虽然我知道我替他所做的工作只是一些琐碎而已。

薄烈文上校有个安乐的小农场,有个俭朴的好太太,还有几个善骑猎的女儿。他家里的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帖帖,但他绝不付他该付的钱。

他在这儿立足才不过三年。当他刚来的时候,本地的生意人被他的外表所迷惑,纷纷抢着想赢得他的光顾。他们以为他正是跟他们同一类型的人,宁可在德禄镇享受财富。但是,跟我常常在苏格兰所发现的比较起来,人们对于这位自己独力挣扎的人,怀着颇深的疑问。不久,一项流言传开了,说他刚来德禄镇之初是一文不名的,这时候人们开始对他失望。

当上校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逐渐下降之后,人们开始对他抗拒,却没有什么效果。本地一家修车厂,把上校送来修理的一辆老爷车给扣留住一个时期老不放,结果却被上校连哄带骗又讨了回去。上校赖账的惟一失败是欠了电话费而被剪线。那位电话局局长似乎是能够不受上校诱惑的少数人之一。

不过,即使最精明的行骗专家,也有技穷的时候。有一天,我驱车经过离德禄镇大约十英里的荷纳顿,瞧见薄烈文的女儿们手挽大篮子,在商店区转来转去。看起来薄烈文上校已经把他的魔网张大到邻镇去了,当时我还不知道他是否有意要迁居。等到几个礼拜之后,他果然搬走了,让镇上一大堆人自己去舔自己的创伤。是否有的人曾经找回一些债我可不知道,但西格是一个铜子也没捞回来。

然而西格似乎并不心痛,反而把上校看成是这一行里的能手,一个独一无二的怪杰。“吉米!”有一次西格对我说,“如果把道德观点放到旁边去,你必须承认,一个人能在德禄镇上的理发店欠了50英镑的理发费,这人不能不使你钦佩!”

西格对于欠债的人,怀有两种很令人吃惊的相反情感。某一时间,一提到这些欠债者的姓名他就大光其火;另外一些时间他又以十分奇异的仁慈看待他们。西格更时常说,如果他要举行一次鸡尾酒会招待主顾的话,列为最先邀请的就是那些老欠账的顾客,因为这些人都是很会迷人的!

话虽这么说,西格对于这些人,仍然借助着一连串的信函,发动了无情的讨债战。那些信函是按照欠债的情形,一封比一封严重。这种办法西格叫做“先礼而后兵”,先是去一封很有礼貌的,再去就是使收信人很难堪的,最后是以律师的口吻拿法律来做盾牌。西格起初对于他自己的这一套很有信心。但是,事实上是很可悲的,因为他这种办法对那些死赖债的人根本没什么作用。他们已经把这一类带威胁口吻的信,看作家常便饭了。他们对于有礼貌的来信,甚至对于看了很难堪的来信,都打个哈欠就扔了;对于带着法律威胁的,也不加以重视,因为他们由经验上知道,真正到了要上法庭的边缘,西格必然会退缩不前。

当这些办法都失败之后,西格开始动起非正统的脑筋来索债。他对于邓尼就是个例子。邓尼是个矮胖的人,他欠的医药费真是不少。大约十八个月前,西格就已经通过“先礼而后兵”的全程,索回了一部分大约五英镑的欠款,而余额仍是个大数目,邓尼却一文也不给。西格十分为难,因为他不愿意跟这位亲切而又愉快的人闹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