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事件(第3/7页)

一个早晨,在公车上的我突然被一种混浊的呕吐感所袭击,胸口冰凉。我把手撑在座位上,无法发出声音。而缠绕着我的肮脏的灰尘和空气,似乎要把我窒息。

没有人让座给我。我无法呼吸。这一刻这个城市里,到处都是陌生的脸。撑到下车的时候,我摸到自己的额头上汗水黏湿。我想是不是有了平的孩子。

如果有了孩子,我是否还能每天这样挤车,接受电脑的辐射。或者这个男人他是否会给予我关注。而且这个孩子又是否能够成为我的武器。我冷静地想着这些问题。

我想让平感受到痛苦。比如他的怀孕的女人在拥挤的公车上因被碰撞而受伤。当然他也完全可以做到熟视无睹。

我走在空阔寒冷的马路上。每一天,我想象这条路如果有阳光倾泻,是否会更温暖一些。生活有时候就像阴冷的天气,除了期待我们无可奈何。

今天我没有碰到那个瘸腿的女人。也许她病了。

晚上我找不到闹钟。凌晨1点的时候,我在床上想起闹钟没有定时。为了避免和平发生冲突,我没有开灯。我裸露着身体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摸索。可是什么都没有。黑暗中,我听到平短促地哼了一声,幸灾乐祸地。

我说,你有没有看到我的闹钟?

平说,没有,别和我说话。我要睡觉了。

我说,如果没有定时,我会迟到的。

平说,可是每天早上你都在闹钟响之前起床。神经质。

黑暗的房间里似乎有遗漏的风声。我无法抑制身体的颤抖,因为寒冷。

每天凌晨,当我强忍着睡眠不足的头痛,在黑暗中穿衣服准备上班的时候,这个男人常常是还在温暖的被窝里酣睡。他什么都不做。因为他还没有找到……喜欢做……的工作。

可是我需要工作。因为需要生存。

所以我需要闹钟。

平说,你到底睡不睡觉?

我说,我必须要找到闹钟。

冷漠的僵持。我听到平沉重的呼吸。然后平从床上跳了起来,他光着脚冲到我的面前,那个耳光如此用力,以致我的耳膜似乎在灼热中爆裂。你这个疯子。我听到他的咆哮。你存心就是不想让我睡觉。我已经把那个闹钟扔了。

我已经把它扔了。他说。

这一天我迟到了。走下楼梯的时候,我头痛欲裂,心神不定。胸口的呕吐感依然在折磨着我。外面下着寒冷的雨,可是我没有时间再上楼拿伞。在拥挤的汽车上,我的脑子中只思考着一个问题。那就是该如何地报复平。我要让他痛苦,不仅仅是被打裂耳膜的痛苦。

我不知道我的离去或者消失,对他来说是否会是个打击。还有尚未确定的生命。

生活在无休止的挤车和睡眠不足的碾轧下,变成薄薄的一张破纸。我不敢伸出手指去捅破它。因为知道它的不堪一击。可是我想,我还是爱那个男人。他孤立无援的挣扎,使我对他充满同情。有时候愤怒使我们盲目地寻找着缺口,可是一切都不得要领。

那个闹钟,同样地让我如此厌倦。可是我无法摆脱。我仍然要买一个。是新的。

下班以后,我去商店买闹钟。我没有回家做饭,也不舍得在外面吃饭。买的还是同样塑料壳的小闹钟。天在下雨。想象了很久的温暖阳光,依然没有出现,等来的却是一场寒雨。在走出商店之前,我给自己买了一管唇膏。我不清楚这管酒红色的唇膏,对一个和别人同居着,也许已经怀孕的女人来说,有什么意义。不会再有爱情了。我想。对着湿漉漉的商店橱窗,我看到一个衣着陈旧,脸色灰暗的女人。一张被揉皱的破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