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暗温柔(第2/5页)

  某个清吧,过去一块钱就能算一次的塔罗牌现在涨到了三十。

  太平街那家叫798的小酒吧停业了,年轻的老板娘嫁人了。

  真小资伪小资共同盼望多年的星巴克终于开业了,第一天的销售额创下了全球销量第一的惊人业绩,清高的文艺青年们对此嗤之以鼻,他们还是更喜欢在小酒馆里听要滚和民谣。

  炙手可热的H&M和Zara终于落户在改名叫“乐活城”的百联,依照长沙人民爱凑热闹的风格,哪里一定再也不会出现过去门可罗雀的景象。

  劳动路上那一排梧桐被作为城市建设的代价砍掉了。

  而那些曾经令我们跌倒的事情,也像被厚重的脂粉掩盖得一点儿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这夜的长沙像一座埋葬了我们的青春的巨大坟墓,苍穹之下的零星灯火就像生命陨灭之后的点点磷火。

  城市在悄然地变换着模样,而生在这里的我们呢?

  我想起十六岁的时候,我蹲在双黄线中间,康婕穿着人字拖从远处跑过来拽我,那个时候我抬起头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想,为什么这座城市总是看不到很蓝的天、很白的云呢?

  过了这么久,长沙的天空还是一如既往蒙着厚厚的灰尘。

  但我想,我们这席尔在以后的日子里,抬头看天空的时间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吧……

  以后我们就会活得像这座城市里的大多数人一样,在日复一日麻木的生活中,先考虑的是生存问题,梦想和爱情之类的,离我们越来越远。

  然后,慢慢地,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你走过的路越多,对待这个时间的态度就会越谦逊,那个叫朱天文的女作家曾这样说。

  素然姐那句话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回响:你长大了,不再需要任何人搀扶了。

  似乎只是一转眼的时间,那个坐在她面前哭着说“学校要开除我”的小姑娘就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了。

  可是过去那些喜怒哀乐,所有的美丽与哀愁,依然顽强地活在心脏里。

  虽然很平静,但我心中依然有一些疑问,为什么发生的事情不能调换顺序?为什么偏要有前因后果?为什么幸福不能在疼痛之前?为什么在我们都还有力量的时候,却都那么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得像一只困兽。

  康婕和萧航去度蜜月,不能免俗地选择了马尔代夫,她说:‘我也知道人多啊,但还是想去。’

  她最喜欢的那部动画片里,马尔代夫是麦兜最想去的地方,它整天念叨着“那里水清沙白,椰林树影”,我知道康婕一直都很向往那里,所以也就没说什么扫兴的话,叫她玩儿得开心。

  但如果是我的话,会更向往那些人迹罕至,甚至一毛不拔的地方吧。

  “落薰……”

  “嗯?”

  “我一直有件事没有告诉你,那个孩子……是陈沉的。”

  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她会突然再提起这件事,可是看她的表情,我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是真的过去了。

  “那段日子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你也不理我,一时糊涂就做错了事。”

  被她这么一说,想起自己在那段时间里所表现出来的决绝和自私,我就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可是她摆摆手:“真的没什么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有什么事一直瞒着你。”

  她离开后的有天傍晚,我忽然明白了。

  是幸福令她宽容,不再介意那些血迹斑斑的过往,她告诉我这件事,是她对我那时的冷漠所给予的宽容和原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