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问答(第5/7页)

王:他妈的又成你问我了。

陈:这不好吗?你自己的问题自己回答,我看再合适不过了。你也老实一次行不行?不要每次都想占别人上风,噎住了,理屈词穷了,怎么了?向真理低头很困难吗?

王:你开始放肆了,不是一开始那副来学习的样子。好,我让你见识见识一个老同志是怎么正确对待自己的,在放下架子反以为荣这儿上一个人的底线可以多么,哦,无穷远。

陈:我确实已经见识到了一个人可以多么设身处地地、不屈不挠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王:杀他阿破!不贫了,说正经的——尽管我很得意,尽管我也受益匪浅,但在内心深处,我不乐意自己的小说被当做武器,被当做武器,那是一个贬低。像我们这种知识分子,被哪一方利用都不太乐意,更乐见这是一个纯个人的胜利。

陈:刚说不贫了,又贫。

王:怎么啦?我不能自称知识分子吗?还有比我更当之无愧的吗?以笔为生,朝思暮想,贩卖的都是精神活动衍生物,每一个字都在知识产权保护范围之内,创造价值以亿计,你行吗?

陈:我当然不在乎你是不是知识分子,我也不觉那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一伙人,爱是不是。问题是人家认你吗,公论你不是一痞子吗?

王:痞子,也是文痞。他们还别想把我开除出去,我还就拼死跟他们站在一起,推也不动地方,拿脚踹也不出列,关汉卿怎么说的?咬不动,嚼不烂,摔不破,响当当的一颗铜豌豆;耶稣基督怎么说的?打左脸给你右脸;蓝花花怎么说的?咱们两个死活都要在一搭。不丢光知识分子的脸誓不罢休。

陈:痞劲儿又上来了。

王:起码这次不是了。我不能跟鲁迅似的,净跟人打架了,小说正经的一部没顾上写。打嘴打嘴,怎么又提他了,不定急死多少人。鲁迅很伟大,小说写得好,我写一百部也赶不上人一个阿Q。就说这事儿,我不能净想着当“水兵服战士”,拿小说当匕首到处给人放血。也不是玩“纯文学”,要一个专业认可,说句那什么的话,像我这样有广大销路的作家不需要任何权威再来给我加冕,也不怕来自任何势力的否定。就有这自信,除非我自己一高兴把自己灭了,别人想灭我,那都是痴人说梦!所以,王靖雯讲话:失去世界也不可惜。我多自恋呀,不写个充分自我满足的小说怎么显得我目中无人?何谓倒行逆施?只做我喜欢的事,写我一时大感兴趣萦绕不去不吐不快之事,啰唆也罢,自以为得计也罢,你们不关心,我关心,我关心就是天大的必要,就是圣旨,就是小说只能这个模样不可改变的决定。我不能强迫读者,读者也别想强迫了我。我不是什么人心目中的什么人,谁要那么想谁就是表错情。我借此重申一遍:我写小说是为我自己,怎么写是我的权利,看不看喜欢不喜欢是你们的权利。我会注意不冒犯读者的立场,那些强加于人自作聪明的话你们也大可不必多说,什么“想用哲思的眼光看生活”,孙子才想用哲思的眼光看生活呢,我多感性啊!咱们都别把对方当活王八,你们都知道奸情,就他蒙在鼓里。

(陈虹包里的手机响,陈接电话:没有啊,我现在在外头采访人呢。完不了,很难说,现在说不准,现在几点了?怎么也得下午了。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吧。

王起身倒烟缸,添水,开窗户,走绺儿,转腰子。问陈:你吃午饭吗?这招待所食堂是那种多少年前机关食堂的大锅饭,挺香的,现在饭馆做不出那味儿。陈一边听电话一边摆手:不吃。

王:不吃好啊,我也没吃午饭习惯,给人民省一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