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4/8页)

“你不是专门来接你妈吗,干吗非要带着孩子来?”

“孩子我必须随身带,在香港也是,我从来不让他离开我。”

看她能住这种级别的饭店,看她这一身足可夸富的“行头”,我不禁感叹了一句:

“你妈一生的愿望,她对你的愿望,总算让她看到了。”

吕月月望着酒杯,半晌才苦笑一下,“可我妈不肯跟我去。”

“你已经见过她了?”

“我刚从东北回来,劝了我妈三天,她就是不肯跟我走。我们老家那地方条件又太差,我不能多呆,我怕伟伟会生病。”

“你妈为什么不肯去?”

“你知道,年纪大的人是不愿再找一个陌生的地方住的。而且,说实在的我也不瞒你,他们潘家确实是挺复杂的,老太太现在对我还可以,可小伟他姐姐姐夫特腻歪我,他们不敢惹老太太,但老太太也不管事,潘家两兄弟都不在了,现在公司的事是他姐夫说了算。”

“你又没惹他们,他们干吗特腻歪你?”

“你不知道香港那地方,翻来覆去就是一个钱字,公司里的业务现在虽然是他姐夫主持,可说到底,潘家这份产业,我儿子是有继承权的,好像他的继承权还排在潘小伟姐姐的前面呢。你想想,我儿子能不让他们头疼吗?”

“啊,我知道咱们国家的法律也规定在继承人死后,他的儿子是享有代父继承权的,照理你儿子应该现在就拥有潘家的一份产权了,只不过他还未成年,所以他继承的财产要由其他成年人代管,但在他十八岁以后是要如数还给他的。”

我的提醒使吕月月呆呆地沉思了好一会儿,这问题看来对她十分重要。半晌,她猛省到自己失态,笑笑说:

“小伟他姐夫就怕这个。他这个‘驸马’现在倒反客为主成了潘氏家族的老大了,他就怕我儿子长大以后大权旁落,所以他现在也不敢明着得罪我。其实他不惹我,我也不会惹他的。”吕月月强做出几分得意,但掩饰不住心事重重,“我回去马上找个律师问问,不能让他们把我给蒙了。”

也许我毕竟无法理解她现在身处的环境,于是我劝了一句: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月月,你说过不想再和别人争了,面上不争,心里也不争。我一直以为你在经历了人生波折之后,突然大彻大悟,有了包容心和平常心了,我一直以为你今后会生活在一个明心见性的心灵净土上了。”

吕月月摆了一下手,说:“得了,你别书生气了,在潘家,善良就等于糊涂。”

她居然嘲笑我书生气,我想替自己辩解一下,可她已没兴趣再谈这个话题,打断我说:

“海岩,有件事,我想求你帮忙。”

我半开玩笑地说:“我以为你请我吃饭只为叙旧呢,没想到又是有求于我,还是关于那个采访记录的事吗?”

“不,我把我妈接到北京来了,我想在北京租间房子给她住,北京的生活条件毕竟比东北好多了。我想,不知道你肯不肯帮忙照顾她一下。”

“哦,”我庄重起来,“怎么照顾呢?”

“我给她请个保姆,你帮我管管那保姆就行,别让她骗了我妈,另外我妈万一有个什么重要事,总得有个明白人能照应。”

“日常照顾一下可以,可你妈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负不起责任。”

“日常照顾一下就行,我不会让你白干的,我肯定会付你一定的报酬。”

她居然谈到钱,这使我感到意外,但从她泰然的神态上,又觉得也在情理之中。香港就是那样一个社会环境,请人做任何事,都是要付钱的。

我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理所当然自然而然地成为一个香港人了。

她通过她母亲的同学在西直门那儿租了一套一房一厅的单元楼,付了房东一年的租金,把母亲和一位江苏乡下来的小保姆安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