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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边笑边继续往上爬,也学着哥哥将身体伸出栏杆。突然,某个环节出了差错,她没能抓牢栏杆,身体开始往前下坠,速度势不可挡。

就在这时,父亲迅速从窗户擦洗的工作中抽身,一把牢牢抓住女儿,甚至让她没时间害怕。就在意外即将发生之前,他揽起她并将她从栏杆上抱下,同时用如先前一样沉静、坚决的声音回答儿子的问题。

“本杰明,我想我们不必知道这个。”

没有别的回答,讨论就这样结束了。

“鲱鱼排煎好啦!”母亲边说边进入屋内端取食物。

一家人坐在阳台餐桌旁,父亲带着他们祷告,随后大家开始吃马铃薯泥与煎鲱鱼排。小孩子们直接用手抓鱼吃。

“不管怎么说,天气真好啊。”

母亲试着开启话题,她多么希望大家能在餐桌上畅谈。

不过这句话不是个问题,因此没人回答她。

当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时,很多听起来愉悦的对话其实尽是些无聊的话题,让人很难接下去。

“我们等一下能不能游泳?”本杰明边嚼边问。

“本杰明,你该学着用叉子吃饭了。”父亲边说边吃,眼神不离自己的餐盘。

“我们等一下能不能游泳啊?”本杰明又重复了一遍。

“5月底的傍晚天气就这么好,真是棒极了。”父亲说。

“我们等一下能不能游泳?”

“哎呀,夏天还长着呢。”母亲说。

这时父亲插嘴:“本杰明,你都7岁了,不要用手吃饭。给我用叉子吃饭。”

另一间医院,另一个病房。

南区医院,第53号病区,5号病房。

但见一片洁白。

除了一张画,墙上没有任何装饰。

说是画,其实不过是一张有图像的薄纸,画着几个彼此重叠的长方形。是谁将这张画挂在那里的?他以为这样就能创造出居家舒适的假象吗?

床头小桌上摆着盖子、食盐水、药品、附吸管的玻璃杯、插着红色郁金香的花瓶,还有一份昨天(1989年3月10日)的晚报。晚报头条是国会宪法委员会针对爱贝·卡尔森丑闻案(1)对卡尔·利德本进行侦讯的新闻。床边的点滴装着吗啡、抗生素与营养剂,躺在病床上的年轻男子鼻孔与手臂上插着各种软管。

病床边坐着另一个年轻男子。当天稍早还有几位朋友在这里陪他,现在只剩他一个人。此时他正高声为病人朗读诗篇。

“我来念一首卡琳·博耶(2)的诗。”他说。

“曾经,我俩的夏日时光无尽绵长。

“我们在璀璨阳光下徜徉,一切无边无际……”

有那么一会儿,他探头望向窗外。严冬在窗外窥视。他有股想打开窗户的冲动,但不能打开。

这里的一切,与世隔绝。

他闭上眼睛,幻想着5月傍晚的情景。万物欣欣向荣,开启的窗户透进一丝稠李香气。他们朝思暮想、千呼万唤的夏天终于来临了。

至少要坚持到夏天,他们告诉彼此,并用拇指打钩钩。一想到这儿,他就绝望不已。他睁开眼睛,回到现实。窗户仍然紧闭,房间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味道以及一种令人反胃作呕的甜味。他会一辈子记得这些味道、这个房间。

当下不是夏天。严冬依旧。

“我吃不下了啦!可以收餐桌了吗?”玛格丽特问。

“你吃饱啦?”母亲反问。

本杰明不耐烦地站起身来。

“我也饱了,现在可不可以游泳?”

他转过身去,看见自己在新擦净的窗户中的身影。

“不行,水太冷了。”父亲直接反对。

“哪会冷!”玛格丽特反驳。

“这你不懂的,”母亲说,“英格玛,要不要喝咖啡?”

“谢了,亲爱的。不管怎么样,你们一定要等半个小时再游泳,这样腿才不会抽筋。”

本杰明看着自己在新擦净的窗户中的身影。他陷入自己的身影,全然无法自拔。他有时候就是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