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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新迎来的自由。时序12月。

敌人早已牢牢盘踞在莱恩的心扉,就像特洛伊木马一样,像后来进入他体内、致他于死的人类免疫缺陷病毒(HIV)一样,牢不可破。它是身份未明的不速之客,在沉默中持续拓展势力范围,它有充裕的时间可以为所欲为,构成永难弥补的伤害。

假如对莱恩做血液抽样检查,会发现他缺乏某种特定的白细胞,亦即所谓的良性T细胞,这种白细胞会协助身体抵抗疾病与感染。然而某种病毒已在他体内耐心地、残忍地构筑了巢穴,使他的身体无法生成新的T细胞。当T细胞数量下降到特定标准值时,即使面对平常根本不构成威胁的病毒、细菌与溃疡,他的身体也全然无法抵抗。

就像一座弃械投降的城堡,被敌人包围,慢慢崩毁。

通常这个过程相当缓慢。过上许多年后,一切“水到渠成”,各种疾病与症状就会接二连三来袭,耍弄、攻击着宿主毫无抵抗力的身体。

肺炎。腹泻。溃疡侵袭。

癌症。痴呆。

最后的解脱,也象征最终的失败:死亡。

这令人难以察觉的侵入与潜伏过程,时常被误认为只是流行性感冒,但这才是最恐怖,也最让人措手不及的。病毒可以从容不迫地传播到新宿主身上,时机成熟后,再发病攻击宿主。

莱恩浑然不知自己体内潜伏着极端危险的病毒。他每次带男伴回家做爱,就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把病毒传染给其他人。他的伴侣可能还有其他伴侣,而病毒所能造成的伤害就如滚雪球一般难以挽回,一发不可收拾。

唯一救得了他们的方法,是做爱时戴上保险套。可是,干吗戴保险套?他们又不用担心会怀孕!这一点反而被“吹捧”成男同志性交的好处之一——不用担心怀孕。

病毒啃噬、分解身体免疫系统的过程通常相当缓慢,最长可达十年。

不幸的是,莱恩发病极快。

是的,病毒也可以迅雷不及掩耳地入侵。

保罗端着酒回来。他特意多点了一杯,方便莱恩过去隔壁桌,和他爱上的那位年轻人搭讪,交交朋友。

稍晚,保罗前往克拉拉教堂北街。莱恩则持续用酒与香烟挑逗、怂恿那个年轻人,直到酒吧打烊时,那俊秀的小畜生还是选择和别人回家上床。莱恩又气又醉地只身前往维京人桑拿浴场,一丝不挂地躺在那张有名的蕾丝床上,任由自己被一群人占有。他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玩过他了。

从现在起,莱恩只剩下8个月可活。

他会孤苦伶仃地死在罗斯勒海关传染病院的隔离病房,死状甚为凄惨。

他不停地啜泣,连嘴巴都无法张开,仿佛死前最后的处分。

保罗走到克拉拉教堂北街,左手一如往常夹着一根布兰德香烟。午夜刚过,他经过大型购物中心的圣诞商品橱窗,拐进克拉拉教堂北街,向两个龟缩在暖气口旁取暖的青少年瞥了一眼。

直觉与经验告诉他,这两人不构成威胁。

他继续往前走。

保罗的步伐总是相当轻快,极为逗趣,整个人仿佛在一弹一跳间前进。他认为所有同性恋者走路都相当快。

“这可是自卫本能,我的小甜心。”

眼神总是聚焦在前方,但也能兼顾周遭,以便在威胁出现时能够加速逃离。

“记住,像在夜间地铁月台那种大家互瞪、互相使眼色的地方,别笨到跟任何不认识的人有眼神接触。你想瞧哪儿都行,正前方、墙壁、上面天花板,但千万不要一直瞧着那些痞子的眼睛,该死,他们可是很敏感的!然后把头抬高,小甜心,把头抬高!我们必须展现多一点点的……对,骄傲。”

拉斯穆斯一整晚都耗在这儿,现在他人站在克拉拉教堂北街与酿酒人街路口处。

等待着,瑟缩着,不敌疲累地打着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