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十五(第2/3页)

“可了不得,骂得这么毒!这老家伙是想反鞭了。”

老初也暴跳起来,大嗓门可劲地叫道:

“把她捆起来,这老反动派!”

刘桂兰接着说道:

“在早我寻思,不管怎样,也在她家呆一场,他们对不住我的地方,算拉倒,我没有工夫去算这个旧账,如今她倒招我来了。你们瞅瞅,”说着,她解开棉袍上的两个钮扣,露出左肩,那上边有一条酱红色的伤疤。她接着说:“‘康德’十二年,她嫌我薅草太慢,举起锄头,没头没脑,就是一下,瞅瞅这儿,当时血流一身,回家躺炕上,七天起不来。”她扣好衣裳,又说:“也不请大夫,痛得我呀,眼泪直往炕席上掉,她还骂呢:‘躺着装啥呀?地里正忙着,你躺下偷懒,白供你小米子吃了。还叫痛呢,这种料子,死也不当啥。’在她眼里,穷人就是这样不抵钱。”

刘桂兰停顿一下,老孙头忙着插嘴道:

“这会子叫她看看,谁不抵钱?”

刘桂兰接口说道:

“工作队到来不久,我参加了唠嗑会,她知道了,就不许我吃饭,还要剥我衣裳,皮笑肉不笑,冲我说道:‘打么了,工作队都看上你了,咋不穿队上,吃队上,住队上的去?’她嫌乎我,要撵我出来,怕我看见她和杜善人的娘们通鼻子。”

这时候,大伙要动手捆杜老婆子,赶巧郭全海来了,叫别动手,先听刘桂兰说完。刘桂兰看见他来,脸蛋红了,但还是说道:

“往后,我参加了妇女会,她母女俩,一见到我,冷嘲热骂,总要说两句,老的说:‘做啥工作呀?都是上农工会去配鸳鸯的。’少的说:‘人家是干部了,可别说,看人家报告你。’有一天下晚,全屯开大会,我闹头疼,早回来睡了,也没点灯,里屋漆黑。不大一会,听院子里细碎步子响,母女俩也回来了,她一迈进门,不知我躺在炕上,骂开来了:‘小媳妇,这时候,她翻了身,乐懵了,叫她翻吧,等着瞅,有她不翻那天的。’她姑娘眼尖,看出炕上躺个人,料定是我,慌忙打断她的话:‘妈你干啥?’推她妈一把,给她个信号,她忙改口道:‘我骂你呐,还敢骂人家?’”

郭全海听到这儿,从人堆里挤到杜老婆子跟前,问道:

“你说:‘有她不翻那天的,’是啥意思?”

杜老婆子张眼一瞅,黑鸦鸦的,满屋子人,团团围住她。人多势众,她心怯了,死不承认说过这句话。她站起来,转脸冲刘桂兰说道:“不回去拉倒,我走了。”说着就往门边挤。郭全海拦住她,回头冲张景瑞做个眼势说:

“带她上识字班去,叫妇女追她的根,这老家伙不简单。”

在识字班,白大嫂子和刘桂兰带领几百个妇女围住杜老婆子,左三层,右三层,把她吓坏了。大伙你一句,我一句,抠她政治,问她要枪,追得她急眼的时候,老婆子翻一翻眼珠子说道:

“枪是没有,我一个老婆子,插枪干啥呢?”

听话里有音,几个声音催促她:

“你有啥?快说!”

“我有,”她说着,干咳一声,又停一下。

十来个妇女同时问:

“有啥?”

杜老婆子说:

“杜善人有副金镏子寄放我这。”

几十个声音同时问她道:

“搁在哪儿?快说。”

杜老婆子低声跟白大嫂子咬一会耳朵。白大嫂子大声嚷道:

“男人都出去一会。”

里屋光剩下妇女,白大嫂子动手搜她的身上,在她裤裆的缝里,起出一副金镏子,老孙头先走进来,挤去争看金镏子,他点点头:

“是杜善人的,我看见她小儿媳戴着过门的。搁在哪儿?”

白大嫂子说:

“你问干啥?还不是那些说不出来的地方。”

赵大嫂子搁身子遮着正在系裤带子的杜老婆子,冲大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