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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木的左邻坐着一位身穿黑色西式服装的妇人,右边是一位蓄着长发的四十岁上下的绅士。

小野木发现,左边这位妇人面部的侧影,在微暗的灯光下很美,此外就没有更多注意了。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已经开演的舞台。

舞台上是一个洞穴般阴森的地下室里的小客栈。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正闲睡在很脏的床上,因为他那破碎的衣服垂落下来,观众席上发出一阵窃笑。虽然语言不通,但这个剧目是日本人早就十分熟悉的。随着舞台上的表演,观众眼里都带着感情。

舞台正面的左侧,挂着一张布帘,睡着一个患了肺病快要死去的女人。过了一会儿,背着口袋的鲁卡老人出现在舞台上,向绝望的店客宣讲基督的教诲。

小野木专心致志地看着。舞台表演超过了他从剧本上得到的印象。满员的观众席鸦雀无声,以至闭上眼睛便恍如置身于无人之境一般。观众全都一动不动地朝着舞台方向。

不过,只有一个人在微微地动着身体。这就是坐在小野木左边的那位身穿黑色西式服装的妇人。

小野木注视着舞台,眼睛的左角隐约映进那位妇人的动作,觉得特别碍眼。她那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尽管动作很缓慢,却一会儿倾到左边,一会儿倒向右侧,有时还把头垂到胸前。

小野木以为这是一位不安静的女性。她的不安静甚至使自己的双眸难以集中注意力凝视前方。

演出正在进行。一会儿吵得不可开交,一会儿醉汉登场。小客栈的老板娘瓦西里莎对自己的妹妹娜塔莎充满嫉妒。从这时开始,小野木发觉身旁这位女性的举动有些反常。

出于礼貌,小野木一直不好意思明显地把脸转向身旁,但他还是看到她正把手帕捂在嘴上,闭着眼睛,扭动着身肢,好像就要忍受不住的样子。

只是她还在尽量压抑自己的苦楚。

小野木把目光从邻座女性的身上移开了一会儿。这一方面是想重新把自己融进舞台的意境,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这位女性会有同伴。她的左边便坐着一位胖胖的男子。小野木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胖男子似乎也正不时把担心的目光投到她的身上,然而他却并不开口。由此判断,那个男子大约不是她的同伴。

妇人早就不朝舞台方向看了。她低着头,把手帕贴在嘴上。身体依旧在不停地扭动。小野木这次看得很清楚,她把手帕的一角放进嘴里,正紧紧地咬着。可以想象,此刻她连汗都流出来了。

小野木毅然地低声向妇人搭了话:“您不舒服吗?”

妇人没有回答。手帕并未从嘴上拿开,似乎正憋住声音。她把脸朝下埋去,可以理解为点头肯定了。

小野木悄悄地环顾一下四周,剧场担任引路的工作人员连影子也见不到。许许多多观众的面孔,看上去像一排排朝一个方向摆放的石头。这简直就是一种压力。

这位妇人恐怕正是考虑到会影响其他观众,所以才对中途退场有所顾忌。倘若站起身来,她的姿态肯定不会正常。在观众注视下将要承受的难堪,必定是她不肯离开座位的原因。

舞台上,娜塔莎正向布帘里张望,发现患肺病的女人已经死去,尖声叫了起来。女人那当锁匠的丈夫在枕边失声恸哭。这是一个高潮场面,已经接近第二幕的尾声。

小野木刚才就盼着快点落幕,看到妇人愈发难受的样子,便感到一分钟也不能再耽搁了。

小野木低声对她说:“对不起,看来您十分痛苦,请跟我到走廊去好吗?这个剧场肯定会有医务室。如果方便的话,我陪您到那里去。”

妇人乖乖地点了点头,那一定是因为再也无法忍受的缘故。剧场里静得出奇,观众们纹丝不动,这一切在无形中造成了一种压迫感。小野木好像对此示威一样,鼓起勇气离开座位,走到过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