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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海面平静一些了,但是看起来他仍然移动得非常快。他用僵硬的手指拉开筏口的拉链,探出头去。无边的黑暗里,只有翻滚的水面偶尔闪出幽幽的磷光。海水弄得他的眼睛又涩又疼,有那么一会儿,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处光亮。他摇摇头,阖上眼睛又睁开——显然,他错了,眼前只有无止尽的夜。他拉上筏口,躺回去闭上眼,努力想着简和他的两个女儿,想着还会不会看到她们。

自打远离德文郡和莱姆湾,他已经漂了七十多英里,他对此并不知晓。不过,这次他的双眼并没有骗他,他所看到的,是德军一处警卫哨所发出的一瞬的亮光。那里是格恩西岛西南端的朴莱茵蒙特角,德国人打开门,刚好要去换防。再往西南方大约三十英里,就是泽西岛,是海峡群岛里最大的岛屿。让睡梦中的他不胜其扰的,就是从这个方向吹来的清新海风。

隆美尔斜倚着壁炉架,用靴子拨弄着火苗:“那么,大家都希望我跟冯・施蒂尔普纳格尔和法肯豪森谈谈喽?”

“是的,元帅阁下。”霍夫尔说,“不过就像您指出的,眼下谁都得非常小心才行。像这种会面,保密太关键了。”

“还有抓住好机会。”隆美尔说,“保守秘密,抓住良机。”壁炉架上的钟敲了两次。他笑着说:“凌晨两点钟,正是想出疯狂点子的最好时间。”

“元帅阁下,您的意思是……?”

“简单得很,真的。今天星期几?星期六吧?要是下周的什么时间,我明里好像去了别的什么地方——比方说,泽西岛,暗里跟冯・施蒂尔普纳格尔和法肯豪森约好见面呢?”

“海峡群岛?”霍夫尔有些不明所以。

“就在不到两个月以前,元首亲自要求我去视察一下那里的防御工事。你也知道我对那些岛屿的军事意义是个什么看法。盟军永远不会在那儿登陆的,平民伤亡太大了——而且我得加一句,死的可都会是英国平民啊。”

“结果第三一九步兵师整个都被牵制在那里了,”霍夫尔说,“光是泽西岛就有六千人。如果加上德国空军和海军的话,总共得有一万人。”

“而且,康拉德,我们往那儿倾注了多少心血啊。谁让元首希望把这打下来的唯一一块英国领土牢牢攥在手里呢。全世界的防御工事里,就属这里最结实。从迪耶普到圣纳泽尔,我们部署了用来防御整个欧洲海岸线的要塞和炮位的数量,也就跟这群岛上的差不多而已。”他转头笑笑说,“元首是对的。作为大西洋壁垒的指挥官,这样重要的一块区域,我当然要好好视察一番啦。”

霍夫尔点点头:“我懂了,元帅阁下。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你怎么样才能一边见冯・施蒂尔普纳格尔和法肯豪森,另一头又同时去视察工事呢?”

“今天下午的时候,你不就看见我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了嘛,”隆美尔不紧不慢地说,“观众席上,还有舞台上。”

屋子一下子如此寂静,霍夫尔只听见钟在嘀嗒嘀嗒地走着:“上帝啊,”他喃喃道,“您不是开玩笑吧?”

“怎么会呢?这位伯尔格朋友差不多把我自己都给骗过去了,那嗓音,那形象。”

“但是要办到这件事,他脑子够用吗?他不知道怎么应付的事情太多了,我是说,当元帅跟当勤务兵可差得远啦。”霍夫尔说。

“我看哪,他脑子够用,”隆美尔说,“他显然很有才华,而且是个勇敢的士兵。一级铁十字、二级铁十字他都有。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你可千万别忘了。”

“是什么,元帅阁下?”

“他走的每一步,都有你盯着,”突然,隆美尔显得不耐烦了,“你的热情哪儿去了,康拉德?你要是担心成这个样子,那我干脆给你几天时间好好帮他准备准备。你看,今天是星期六,那么就定在下周五去泽西,怎么样?我想最多在那逗留三十六个小时。周六晚上回法国,最晚周日。要是伯尔格连这么点时间都撑不下来,我就把我的军帽给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