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是手指的手指(第6/9页)

但如果事实上他只同她们当中的一个人有约会,而他这时在电话上说谎为自己开脱,结果在泥沼里越陷越深,只落得个弄巧成拙,那该如何是好呢?如果此时此刻她们两个都站在电影院的门厅里等他,彼此互不相识,压根儿也没有想到让她们失望的人其实是同一个白痴,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让谎言见鬼去吧。从现在起,他要翻开新的生活篇章。从现在起,他要公开地、理性地、诚实地生活。刚才那个出租车司机是怎么说的来着?并不存在“哭泣的良心”。没有任何理由要把情人隐藏起来,使得彼此不能谋面。如果她们都喜欢我,那她们两个为什么就不该相互喜欢呢?几乎可以肯定,她们马上就会成为朋友,两人都感到开心。毕竟,她俩有那么多共同的地方。她俩都是仁慈、善良、慷慨的人。她俩似乎都欣赏我的无助。碰巧,如果真是碰巧的话,她俩的丈夫此时此刻也都在意大利纵情享乐。谁知道呢?也许这两个做丈夫的都已经见过面了。也许耶里·塔德莫和尤里·格芬此刻正坐在罗马的那家小餐馆里,被一群欢快的以色列人和外国人包围着,在那里相互交流有关恋爱和失恋的刺激性故事。要么就是探讨中东的前途,此时尤里就使用从我这里借过去的论点。而我在这幕直接出自斯蒂芬·茨威格或者萨默塞特·毛姆作品的情景闹剧中的作用就是引见这两位弃妇,她们今晚将友好、团结甚至还有些亲昵地走到一起,因为她俩都希望我好。

在想象中,他看见自己这会儿正坐在电影院的黑暗深处,银幕上的让·迦本与一帮冷酷无情的杀手纠缠在一起,而他自己则用左胳膊搂着安妮特,同时将右手的手指轻轻下滑到尼娜的两只乳房上面。逼真地模仿着一个下流的尤里·格芬。电影结束后,他将邀请她们俩去锡安广场后面的那家小餐馆。他会神采飞扬地、轻松自如地对她们谈论淫猥的逸闻趣事和闪光的学术见解,让她们对古老的问题一下子有了全新的认识,让她们听得如醉如痴。后来,他说了声“对不起,稍等一下”,就到洗手间去了,两个女人就在那里热烈地叨咕开了。在那里比较关于他的身体状况记录。划分任务,确立一个护理费玛的轮值表。

这些幻想撩拨得他心里甜蜜蜜的。从童年时代开始,他就喜欢想象着有大人——对他负责的人——趁他不在旁边的时候谈论如何把一切都给他做得好好的,等他睡着了之后再谈论为他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安排,在讨论着要购买什么样的礼物让他惊喜一下的时候就换成了俄语。在小餐馆吃宵夜之后,如果他鼓足勇气,提议安妮特和尼娜两个到他居住的地方去,大家在一起过夜,或许会出现短暂的尴尬局面,但最终他是不会遭到拒绝的。他从尤里那儿知道,这样的组合也会令女性着迷的。这样,他终于可望过一个激动人心的希腊之夜了。他就重新焕发出青春。一个新的公羊年将要开始了。

他在脑海里反复琢磨着有关细节,一边分派角色,导演场景,就这样折腾了好一会儿。接着,他抓起电话听筒,拨通了尼娜办公室的号码。电话里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他又试着拨了安妮特的号码。还是一样,回答是无声的沉默。他把两个号码交替着拨了五六遍,可就是没有声音。这个国家所有的系统都出故障了。通讯线路阻塞,医院瘫痪,电力供应时断时续,大学破产,工厂纷纷倒闭,教育和科研水平跌落到了印度的水平,公共服务萎缩,一切都是因为同正在渐渐毁灭我们的占领地纠缠不休的缘故。出租车司机是怎么说的来着?“从1967年那堆狗屎落到我们头顶上之后,这个国家就一直在衰亡。”费玛将电话拿在空中使劲地挥舞,往桌子上猛擂,拼命地摇晃,砰砰地敲打,跟它恳请,对它咒骂,摔打它,捶打它,但一切都无济于事。接着,他突然想起来了,这一切只能怪他自己。信箱里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次那种印刷格式的缴费通知单了,可他总是不予理睬。这下可好,他们报复上了。他们将他与世界的联系切断了。就像荒岛上的一个赞礼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