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从小生活的那片土地,是一片女人穿大貂、男人玩砍刀的土地(第3/6页)

酒店这种地方,就像一个小国家一样。跨进门来的,都是客。但客人也分三教九流。

最有钱的,总统套房一租一个月,各种费用加起来,能买辆不错的德国车了。

也有来出差的白领或公务员,差旅费能报销,结帐的时候会问前台,账单上他点播的收费色情电影,发票能不能写成教材费用。

一家三口来北京旅游,挤在最便宜的双床标间,临走前,小孩吃了minibar的巧克力,但死活不肯掏这个钱,全家跟前台嚷嚷半天。

最底层的客人,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大堂里,她们露着大白腿画着黑眼线,打扮的都很有东方美。她们有的晚上能混进客房,有的在酒吧坐到半夜,原封不动的离开了。这些人是主打外国客人的个体鸡,英语几乎全都过了六级。

客人们每天在我们身边来来去去。有的客人会亲切的叫我们名牌上的名字,大部分人直接无视我们。有的客人会走到我们身边,开口会微笑着先说“请问。”但也有的客人会觉得我们是他高级生活里的附属品。

曾经来过一个小女孩,7,8岁的样子,长得可爱极了,小女孩背着书包走向我,大眼睛盯着我看,我笑眯眯的蹲下来,然后她把书包往我怀里一塞,口齿清晰,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帮我背。妈妈说你是我们的仆人。

这些客人们的所有行为,都在我们的接受范围内。

但是亲爹型客人不同。这种人简单说就是躁狂症晚期了,但可能生活中无处发泄,所以他们会在住进酒店后,粉墨登场,把想发泄的都发泄个痛快。

亲爹型客人从踏进酒店开始,就希望大堂所有员工能全体跪下,冲他磕头叫爹。在前台办入住时,他就开始找麻烦。交着普通标间的钱,非要升级成行政套房。理由可能仅仅是:“我看得起你们才住你们酒店。”

住进房间后,又开始找客房的碴,浴室太小,被子不软,窗外800米开外有棵树挡住了他视线。

对于这种客人,我们的宗旨就是惹不起躲得起。别说跟他要小费了,让我们倒贴钱都行,只要能赶紧把这位爹送走。

那天清晨,我遇到的就是这样一位客人。

这客人40多岁,身材精瘦,穿件小老板常爱穿的大logo马球衫,颧骨很高,垮着脸,红着眼。在前台退房时,我们隔着大门玻璃,就看到他在那儿跳着脚骂。王牛郎进去打听了一下,出来跟我说,咱俩小心点儿,客房的人说这傻逼包个间房打牌,打一通宵,输钱输急眼了。

这位亲爹结束了和前台的骂战,一路向大门走来,经过我时,扔给我一个泊车牌。“取车。赶紧的。”

王牛郎担心的看了看我,我拿上钥匙,一路小跑,到地下停车场去取车。是一辆宝马,很长时间没洗过了。

我上了车,虽然不打算挣小费,但我还是按照王牛郎的教导,开窗换气,开冷风,打开收音机,调到了音乐台。我喜欢做这些事儿,抱怨归抱怨,我还是喜欢这些举手之劳的小动作,能给离开的客人留下点儿回忆。

我小心翼翼的把车开了上来,停在客人身边。刚下车,这客人就推开我钻进车里了,留下一句“真他妈墨迹。”

看着这辆脏兮兮的宝马消失在视线里,我和王牛郎都松了口气。

我和王牛郎这口气还没松完,突然,那辆宝马车又开回来了。开的速度很快,在我们酒店门前,一个急刹车。刚送走的客人怒气冲冲的下车,伸手指着我鼻子就冲过来了。

“谁让你丫动我车了!?”

我被问的一愣。

客人伸手夹着我脖子,把我往车窗那儿拖,又大吼着问了我一遍,“谁让你动我收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