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特韦·罗季奥内奇·巴甫利钦柯传略(第2/3页)

“没有,但是想。”

这时他横眉竖眼地把几块红毡垫铺在地上,这些毡垫比沙皇的旗子还要红,老头儿站到毡垫上,摆出一副要较量一番的架势。

“随你便吧,”他对我说,摆开了架势,“我把你们这些东正教教徒的老娘全操遍了,你可以向我算账,不过你也欠我钱呀,我的老弟马久什卡,多少欠这么一点儿吧?”

“嘿,嘿,”我回答说,“您可真会说笑话,您把我给闹懵了,真的,有这么说笑话的吗!是我该向您讨工钱……”

“工钱,”这时我的老爷倒打一耙,把我推翻在地,用脚踹我,死命扇我耳光,“嘿,给你工钱,那么牛轭你忘了,去年你套牛的时候把牛轭弄坏了。我的牛轭到哪儿去了?”

“牛轭我会赔给你的,”我回答我的老爷说,抬起我朴实的眼睛望着他,低三下四地跪在他面前,“牛轭我会赔给你的,不过你别逼得太紧,老人家,稍为宽限我一些日子……”

你们,斯塔夫罗波尔的哥儿们,我的乡亲们,同志们,骨肉兄弟们,结果怎样呢,结果老爷等我赔钱等了五年,我有五年时间音讯全无,后来,一九一八年降临到了我这个失踪的人头上。它,一九一八年,是骑着欢蹦乱跳的马,骑着卡巴尔达的骏马来的,还带来了一辆大车和形形色色的歌曲。嗬,一九一八年,你是我的心头肉呀!嗬,一九一八年,我的心肝宝贝,难道我跟你就不能再狂欢一次……我们唱尽了你的歌曲,喝光了你的美酒,把你的真理列成了决议,而如今你留给我们的却只有一些个文书。唉,我的心肝宝贝呀!在那些日子里横刀立马杀遍库班地区,冲到将军紧跟前,一枪把他崩了的,可不是这些个文书。那时马特韦·罗季奥内奇在普里库姆斯克城下浴血奋战,离利季诺庄园只有五俄里行程。于是我没带兵马,一个人去了那儿,平平和和地走进了正房。土地局的一帮官员正坐在正房里,尼基京斯基在讨好地给他们一一上茶,他一看见我进屋,脸色骤变,可我还是向他脱下了羊皮帽。

“你们好,”我对屋里的人说,“你们好,老爷,请接待客人吧,或者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过节?”

“我们以礼相待,客客气气,”随即有个人回答我说,从出言吐语看,我断定此人是个土地测量员。“我们以礼相待,客客气气,不过你,巴甫利钦柯同志,看来,是快马加鞭地赶远路来的,浑身是泥。我们,土地局的人,看到你这副模样,都感到害怕,干吗凶神恶煞的?”

“这是因为,”我回答说,“你们土地局的人血是冷的,是因为我一边的腮帮子已经烧了整整五年,在战壕里烧,在娘儿们身边烧,到最后审判的时候还要烧。到最后审判的时候,”我一边说,一边装出挺高兴的样子望着尼基京斯基,他的眼睛没有了,脸中央只有两个圆球,两个嵌在眼窝里的圆球,他眨巴着这两个圆球望着我,也装得挺高兴的,那模样实在可怕。

“马久什卡,”他对我说,“我们是老相识了,你瞧,我的太太娜杰日达·瓦西里耶芙娜由于这些年来的事发了疯,她,娜杰日达·瓦西里耶芙娜,过去待你很好,你,马久什卡,也最敬重她。她现在疯了,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她吗?”

“行,”我说,于是我同他走进另一间屋子,一进屋,他便伸出手来碰我,先是碰右手,然后碰左手。

“马久什卡,”他说,“我的命捏在你手里吗?”

“不,”我说,“别说这些屁话。我们是下人!上帝离我们远远的,我们的命苦,我们的命贱,别说这些屁话,你要是愿意,还是听听列宁的信上是怎么说的……”

“列宁给我尼基京斯基的信?”

“给你的,”我掏出一本命令汇编,翻到空白页上,便照本宣科起来,虽然我目不识丁,“‘兹为建立未来光明的生活,我以人民的名义命令马特韦·罗季奥内奇·巴甫利钦柯,可酌情剥夺各色人等的性命……’瞧,这就是列宁给你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