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第2/2页)

我们没有任何答案。教会对待死亡的态度仍然处于哥白尼之前的时期。描绘天堂和地狱的中世纪画面还没有被更现实或更温馨的图景来取代。可能,对那些深信只有按他们的方式思考的基督徒才能得救上天堂的人,这种陈腐观点已经足够。但对我们大多数人,看到的并非是一个只关心他自己那一小群救赎子民的审判之神,而是一位有着更长阔高深的爱之神,我们对祂有更大的渴求,我们更多需要的是信心的飞跃,相信那些因着神的爱而受造的人必不被丢弃。神的爱不会出尔反尔,创造之,又毁灭之。但乔伊·达韦曼现在在哪里?或说,我的先生现在在哪里?这一问题不是任何牧师、任何教会长老、任何神学家能够用可证的事实及亟定的术语解答得了的。“不要给我谈宗教的安慰。”路易斯写道,“我会怀疑你根本不懂。”

信仰所给予的真实安慰并不是精神鸦片般的愉悦感或舒适感,安慰一词(com-fort)在拉丁语的真正含义是:大大加强力量。这是一种鼓励生者继续活下去的力量,一种相信无论乔伊需要什么,或任何我们所爱之人亡故后需要什么,都会得到那起初创造他们的大爱的悉心照料的力量。路易斯很明智地拒绝了那些虔诚告诉他乔伊现在处在平安之中且过得很喜乐的人。我们并不知道死后会发生什么,但我揣测,我们所有人仍然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学习。这种学习并不容易。荣格说没有疼痛就没有生命的诞生,这话用在我们死后的生命上可能同样属实。重要的事情我们其实一无所知。因为它不是发生在信仰的领域,而是在爱的领域。

我也很感谢路易斯,有勇气去呼喊、去怀疑、去在暴怒中与神抗争。这是健康的悲恸情绪中不常受鼓励的一部分。作为一个如此成功的基督教护教大师,C.S.路易斯竟有勇气承认,他也质疑过自己早先斩钉截铁宣称过的信仰,这于我们也不无裨益,这意味着,我们同样也可以承认我们自己的怀疑、我们自己的愤怒、我们自己的创痛,知道这些也是灵命成长的一部分。

因此,路易斯也分享他自己的成长和自己的悟解:“丧偶并非婚姻之爱的中断,而是婚姻诸多阶段之一——就像蜜月一样。我们需要的是在此阶段也好好地、坚定地生活下去。”是的,在配偶死亡后,夫妻中剩下的那一方应当好好活下去,因为这本是我们的天职。

自从我先生过世后,我在书房和卧室里,挂了一些他的照片,四处都可看见它们,就如同他仍然健在,但这些照片只是肖像,不是偶像;只是记忆深处的一星点火花,而不是记忆本身。就像路易斯说的,有时它们不但不能促进回忆,反而会阻碍回忆。“一切事物的真相都具有偶像破坏的特质。”他写道:“你尘世的爱人,即使在今生,也常常以其真实面目打碎你对她的纯然想象。但你情愿如此。你接纳她,乃是接纳她所有的任性、她所有的缺点以及她所有不尽人意的地方……正是真实的她,而非任何关于她的影像或记忆,才是我在其离世后还深深恋慕着的。”

这一点比死者的魂兮归来更为重要,虽然路易斯探讨过这种可能性。最后,在他日记最后一篇,一种对爱的笃定信靠和风丽日般抚平了心中的悲恸,这种爱,是他对乔伊的爱,也是乔伊对他的爱。这种爱,更是被神的大爱所完全充盈。

虽然没有提供任何轻松或浪漫的安慰,但神对我们人类的情感的终极目的总归还是爱。阅读《卿卿如晤》,你将感受到的不仅是C.S.路易斯的悲恸,更是他对爱的理解,实际上,这种理解非常非常丰富。

玛德雷娜·安格尔

1988年8月于Crosswicks

[1] N.W.Clerk系路易斯之化名,为盎格鲁—萨克逊语。其中N.W.为Nat Whik的缩写,意为“未名氏”;而Clerk之意为能文善墨的学者。路易斯投稿常用此化名。——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