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东京(第5/8页)

要是被大家认为完全变成了乡下人,是十分委屈的,因此这些方面的应酬,阿岛竟奢华到了与身份不相称的程度,这也是由于她生性喜好热闹的缘故。

现在也是如此,刚刚在房间里松弛下来,芝野官职显赫时代的那些美好回忆便立刻浮现在脑际。

阿岛总是不停地往各处打电话,心想今晚大家狂欢一场也许可以解忧消愁吧。

这是平常的惯例,可惟有这次却在旅馆里垂头丧气的,觉得的确是输了。

然而,那颗男人般的春心,已被在医院里遭受的打击摧垮了。

“戏园子都在这附近,去歌舞伎座看看吧!”

初枝只是摇头。

像个忘记了语言的人似的,初枝在汽车中也一直沉默着。

也没有必要问:“爸爸怎么样了?”

不许她见爸爸,这一点从妈妈的样子来看,初枝就明白了。

可是,见到那位学生为什么会令妈妈那么惊慌失措呢?这让初枝困惑不解。

阿岛像是在敦促初枝似的,说道:

“银座街就在跟前呀!”

“我看不见呐……”

“哎呀,虽然看不见,可初枝不是个百事通吗?”

“哪儿也不想去。我很疲倦了,已经想和妈妈睡下了。”

“大白天就开始……”

阿岛以笑来掩饰着,可初枝的寂寞却感染了她。

初枝是想躺在床上,完全地感受到妈妈的身体,就像回到母体内似的找回妈妈的心。

对于以妈妈的眼睛作为自己心灵的眼睛,并且只依赖于此而生活的初枝来说,不了解妈妈的心情,犹如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中断了,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阿岛拉着初枝的手,说:

“这样说来,妈妈也累了,睡一小会儿也行啊。”

“对不起,妈妈。我做错了什么事儿吗?”

初枝像是要摸妈妈的身体,可却突然趴在她的膝上。

“不!初枝一点儿也没错,都是妈妈不好。所以,我不是对那学生也说了嘛,一定去拜访……”

妈妈是对学生这样说的,初枝也听到了。不像是为逃离那种场合而现编的托词。

妈妈的声音中含着一丝苦涩。

名叫正春的学生的答话,初枝也听到了。他是一高新闻部委员,最近每天都来作同一高毕业的大学教师谈话的笔记,回去时稍微运动一下身体再走。因此如果下午上医院顺路来小丘的话,随时都能见面,而且还可以一起去他家,他住在一高南寮六号等等。这些话都对阿岛讲了。

阿岛还没全听完,就催着初枝道别了。

然而,正春和妈妈可不像毫不相干的人初次见面。初枝感觉到了这种迹象。

可是因为妈妈一副极其狼狈的样子,所以初枝甚至觉得与正春见过面都是在背叛妈妈。

请他看礼子的名片,他竟碰巧是她哥哥——在自己看不见的人世间,不知为什么好像张开着一张恐怖的大网,初枝只好偎依在妈妈的膝下。

初枝想要忘记似乎有什么秘密的妈妈的样子。

“不,是我不好。”

初枝摇头说。

阿岛那只抚摸着初枝脑袋的手仿佛在诉说着。

“叫礼子的小姐就是初枝的姐姐啊,我一定让你们俩见面。”

可她嘴上却说:

“哭可不好,好不容易化妆得这么漂亮……”

接着,捧起初枝的脸,说道:

“喂,打起精神来,绕东京玩一圈儿吧!咱们只坐车转转。要是一点儿也不晓得东京是什么样儿,你睡觉也不会安稳的。”

阿岛是想看看礼子的家。

她想,即便只是从门前经过而不进去,失明的初枝也会感觉到点什么吧。

母亲不光是感伤,可是做了这样的事,阿岛觉得应该委婉地向两个女儿表示歉意。

阿岛将礼子的名片递给司机,她家的地址立刻就清楚了。作为子爵家来说是过于简陋了,尽管如此,却也是素净淡雅的街门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