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丛中(第5/7页)

妈妈,一切我都想开了。

这次来东京,也许是想向礼子小姐道过歉,然后就去死的,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想同任何人见面了。

真对不起妈妈。我特别害怕,吓得不得了。

妈妈为我操了多少心啊!我是个双目失明的孩子。

我要坚强起来,好好安慰妈妈。

我已经不哭了。请不要惦念我!妈妈也对礼子和正春死了心吧!

他们两人说不定怎样憎恨我哪!

按有田先生说的,我暂时留在这里,可以吗?

我不敢离家一步,只听着有田先生的妹妹同我聊天。她叫朝子。

我将一切都忘记了,精神很好。

阿岛又重读了一遍,发现字写得哆哆嗦嗦的。

信写得虽然像谜一般,但从文字深处却传来了初枝的深深的恐怖。

阿岛打开了有田的信。信写得很简单,大意是见到初枝的样子,觉得让她独自回长野很不安全,所以暂时将她留在家里。

信中还写着这样一段话:

她似乎总是认为自己做了什么相当坏的事,所以,我尽量告诉她:像你这样的人是决不会接近世间罪恶的。

矢岛伯爵的信,用的是旅馆房间准备的信纸。

“是封留下的信。”

阿岛忽然脸色苍白,读着读着几乎晕倒。

我做了对不起初枝的事。这件事由我负责。当我来到长野一看才发现,我并非完全是出于对礼子进行报复的心情,才想得到初枝的。初枝的姐姐礼子,最近对我进行了蛮横无理的侮辱。等你平静下来之后,到东京来,我们再谈。

阿岛坐了起来,带着近似疯狂的眼神,整理行装准备回家。

初枝的信,近乎童话一般,但她当然不会知道如何用文字来表达自己的内心感情。

不仅如此,初枝似乎生来就不会表现自己的坚强,自然地任凭他人去感受,这就是初枝。

初枝使这种感觉散发出鲜花般的芳香。

自己不做坏事,别人也不会对自己做坏事。她就是以这一纯朴的观念去同这个世界相联系着的。

因此,当遭到那种不幸时,这一联系便扑哧地断开了。

而且,连自我也迷失了。

犹如在支撑着破碎的心,总觉得周身疼痛,很快便像大病初愈似的,年轻的生命又回到了她的体内。但是,初枝却连这也觉得像是罪恶,而为之恐惧。

“唉呀!”

初枝夜里一次次地跳起来,惊醒了朝子。

有时还踢开被子逃出去,头撞在墙上,茫然若失地坐在那里。

这和撞在户仓名月馆的墙上倒下时是一样的。

“你紧紧抓住我睡就会好些。”

朝子说着,握住了她的手。

钻进被窝,关上电灯,初枝马上便会哭出来,所以只能一直开着灯。而朝子由于不习惯而难以入睡,有时初枝的睡脸让她看得入迷。

初枝显然是患了恐怖症。

一听到路上行人或后门口推销员的声音,心脏就突然停止跳动,以为会不会是伯爵或正春。

现在她也害怕同正春见面。

尤其是钻进被窝以后,那令人胆战心惊的恐怖情景,又历历在目。

为了逃离伯爵,她拼命地捕捉住正春的幻影跑开。

她只有尽可能强烈而真实地追忆和描绘同正春接吻和拥抱的情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方法驱散伯爵的影子。

只有那种肉体的幻想,才使初枝获救。

于是,初枝万分苦闷地怀念起正春来。

由于自己遭到玷污,不可能再与正春见面了,反而使她真正懂得了跟正春在上林温泉发生的事情。

初枝那颗幼稚的心,突然像成熟的女人一样感到疲劳。

“连正春也和伯爵做同样的事……”

一想到这里,初枝愕然失色,觉得自己像恶魔一样,羞愧难当。

然而,无论是有田,还是妹妹朝子,从这样的初枝身上,只能看到一种经过磨练而变得清澈透明的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