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篇 厨子案 第八章 鼎(第3/4页)

过了两天,那新知县果然差人送来回信,婉言拒绝了此事。张器读后,大为丧气,一把将那信纸丢到了桌上。

朱闪在一旁见到,忙凑过来说:“那新知县那天先明明赞同,一定是听了身边那男子的劝止。小人昨天去襄邑打探了一番,县衙对街的一个茶肆老店主认得那男子,说他姓莫,人都叫他莫裤子,原是宁陵县阳驿乡豪强户,据说十八年前已死,如今竟又活着回来了。搬移界石,造出褶子田,最先便是他出的主意。他有个胞兄,便有几顷褶子田。他自然不肯让那新知县将界线拉直。若想做成此事,便得先将那莫裤子从新县令身边撵走。”

“他是那新县令亲信,我如何能撵得走?”

“若有三百两银子,小人便能做成此事。”

他知道朱闪极有机巧,又贪钱,三百两恐怕至少要吞去一百两,更不知道朱闪会做些何等勾当,但心中实在割舍不下那帝丘,便取了三百两银子:“并不是我吩咐你,你自家去行事,若有麻烦,自家承当。”

朱闪拿了银子欢喜离去,几天后,来回复说:“那莫裤子已走了。您可再与那襄邑知县商议一番。”

张器想上回书信已经回绝,只有面谈才好再劝说。但朝廷有令,官员不得擅离治所。他不能去襄邑,那新知县也不能来宁陵。他便写了封书信,约那新知县在两县交界处那界石边相会。那新知县回信应允。

次日,他嫌坐轿慢,便换作便服,骑了马,只带着朱闪,赶到那界石边。等了许久,那新县令才乘着轿子慢慢行来,年纪竟还不到三十,瞧着年轻俊迈、意气飞扬。张器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心中一阵酸恻。问询之间,那新县令举止有礼、言语有节,张器暗想,此人和自己女儿倒正般配。但随即明白,此人正在上扬之际,哪里会选平级门户?于是,他忙收束心神,指着河两岸,详细解说分界之事。那新知县始终微笑点头,最后却说:“此事非小,容下官再斟酌一二。”张器只能强抑不快,拱手告别。

他以为此事就此作罢,谁知后来竟绵缠不绝。

过了几个月,有天清早,他正在官厅后边凉棚下吃茶,朱闪忽然满脸惶恐来说:“知县,您得救救小人!”

“救你什么?”

“上回知县吩咐小人去撵走那个莫裤子——”

“我从未吩咐过!”

“是!是小人自作主张,小人想那姓莫的并非寻常之辈,轻易自然撵不走,因此……小人拿了那些钱,寻见襄邑县丞,说动了他。他派了个厨子,在桃花宴上杀掉了姓莫的,那厨子也随即逃了——”

“什么?!”张器惊得声音都裂了。

“他们原本是想嫁祸给王豪,可那尸首恐怕是被王豪偷偷藏埋了起来。这事原本已经了结,可前几日,新县令收到一封密信,随即开始四处寻那个郑厨子。小人费了许多气力才探问到,那密信是王豪之子王小槐写的,信里说‘欲寻莫裤子,先找郑厨子……’”

张器越听越恼,将那茶盏几乎攥碎。

朱闪却又继续颤着声音说:“昨晚小人去河边一家酒肆吃饭,无意中瞅见后头一个厨子,样貌与那些人形容的郑厨子有些像,缺了半截眉毛。小人便守在那后门外,那厨子夜里出来倒污水,小人便抓住问他,他挣脱了便跑,小人忙追了上去,追到河滩里,将他扯住,他死命抵抗。我们两个争扯起来,他气力大,险些将小人扼死,小人便抓起块石头砸他,谁知砸得重了,他竟倒在地上死了……今早,有人在河边发觉了那尸首,已报知了县尉,恐怕很快便要来报案,您一定要救小人!”

张器听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听似在求,目光里却透出一丝要挟之意,越发恼恨,却说不出话来,重重将那茶盏一摔,愤然起身,走向前厅。到了厅前,才坐下,县尉果然带着人,抬着具尸首,赶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