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篇 焦尸案 第三章 渐(第2/4页)

老孙更是担忧王小槐,不知该如何照管这顽童。言及王豪,更是几次欲泪。王勾押最擅宽慰人,便和声细气,慢慢开解。老孙渐渐不再防他,王勾押这才提及知州荐举之事。老孙却苦笑摇头,说小相公一个字都劝不进。王勾押却发觉,老孙自家似乎便不愿王小槐被荐举。王勾押心里不由得暗喜,要做成此事,得先攻破老孙心里这道暗墙。

他寻思了许久,老孙惜护王小槐,是发自于衷,这忠心轻易攻不破,得寻个要害处才成。

王勾押忽然想起一桩旧事,老孙原有个独子,已长到二十来岁。王豪那时在应天府开了家生药铺,叫老孙的儿子照管。他那儿子性情有些歪愣,最爱与人斗气。十一年前,那愣儿在酒楼吃醉了酒,夜里回去途中被人撞倒,他揪住那人骂闹起来,却被那人失手打死。这桩案子是如今这知州当年任推官时审理的,那凶徒是应天府通判之子,推官为庇护上司,便另捉了个凶徒,将罪名强压上去,将那凶徒处斩了事。那审理文书便是由王勾押抄录,他虽知情,却从来不敢说出去。

王勾押活了四十来年,知道这世间之伤,最痛莫过于丧子。他自己曾有个幼子,疼爱至极,却不幸夭亡。为此,王勾押痛了几年,至今只要见到略像自己幼子的孩童,心里都仍会一刺。

他想,欲攻破老孙,除非祭出当年那桩丧子凶案。不过,那案子关涉到知州,一旦牵扯出来,岂不是自招祸难?但随即,他不禁失笑,我只要办成此事,事后随意编造个无头公案,让老孙去查证一番,寻不到根由,他自然退却。何况,王小槐一旦被荐举御前,他老孙也跟着沾享荣华。

于是,王勾押又去皇阁村寻见老孙,假意为难再三,才吞吞吐吐说:“昨日我清点旧簿,无意间翻到孙老伯儿子那桩案卷,发觉其间有一处疑点。”

“哦?哪里不对?”老孙顿时一惊。

“那凶徒似乎是屈打成招,并非真凶……”

“啊?真凶是谁?”

“其中牵涉一个权要人物,一旦说出来,我恐怕身家难保。”

老孙惊怔半晌,忽然跪到地上:“王勾押,求您告诉老朽,老朽一定不说出是从您这里得的信!”

“孙老伯快起来!”他忙扶起老孙,又犹豫半晌,才慢慢道,“我看到那案卷,也惊了一跳,平人冤死,凶徒逍遥,这等事哪里能任它沉埋?只是这案子关涉之人极有权势,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王小相公答应让知州荐举,若是得了官家恩宠,便不怕那权要了。”

老孙低头踌躇起来。

他忙劝道:“嗐!我不该多嘴。人死万事空,便是查出真凶,也讨不回孙老弟性命。孙老伯,您就忘了此事吧。”

“不成,我得知道是谁杀了我儿子!王勾押,您可有实据?”

“实据倒是有,只是我一旦说出来,王小相公又不答应荐举,那我……”

“王勾押,这样如何?咱们立个约,老朽尽力去说服小相公,一旦说成,王勾押便将实据给老朽?”

“这……成。”

老孙忙去取了笔墨纸砚,王勾押提笔刚要写,老孙却忽然说:“写在纸上不牢靠,我去寻块白绢来——”说着又快步走进里屋。王勾押却有些悔起来,此事一旦立了约,自己便陷进了一桩麻烦。不过,再一想,当年那通判如今在朝里为官,百般得意,扯出他来,让老孙去闹,未尝不是一桩好事。而且,此事是知州枉法,我捏了这把柄在手里,正可权宜处置。

这时,老孙果然寻出一块白绢来。他便不再犹豫,提笔在绢上写下:今有孙田与王奇共立此约,若孙田劝得王小槐应允荐举御前,王奇便将孙田亡子之真凶实据交付于孙田。

写完画过押,老孙反复读了几遍,这才小心叠起来,揣进怀里:“老朽一定劝小相公答应,一旦说成,立即去应天府给勾押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