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这不过是开端罢了(第6/7页)

免色说:“我相信无需相信灵魂实际存在之说。但反过来说,也等于相信无需不相信灵魂实际存在之说。说法固然多少有些绕弯子,但我想说的你能明白吧?”

“模模糊糊。”我说。

免色拿起我放在小庙前面的铃,朝空中摇响了几次。“大概一个僧人在那地下一边摇这东西念佛一边停止呼吸。在被掩埋的井底,在压上重重的盖子漆黑一团的空间,非常孤独地,而且偷偷地。至于是怎样的僧人,我不知道。了不起的和尚?或者普通狂热信徒?但不管怎样,有人在上面建了石冢。后来有怎样的经过不晓得,但不知何故他在此实施入定的事似乎被人们忘个精光。一次发生大地震,石冢塌了,成了普普通通的石堆。小田原附近有的地方在一九二三年关东大地震时受害非常严重——说不定是那时候的事。结果一切被吞入遗忘之中。”

“果真那样,那么,即身佛——也就是木乃伊——到底消失去了哪里呢?”

免色摇头道:“不清楚。没准有人在某个阶段挖洞带出去了。”

“那可是要把这些石头全都挪开再堆回来的。”我说,“到底是谁在昨天深夜摇这铃的呢?”

免色再次摇头,随即浅浅一笑。“得得,搬来这么多器械挪开沉重的石堆打开石室,结果弄明白的,似乎仅仅是我们归终什么也没明白这一事实。勉强到手的,只有这个古铃!”

无论怎么仔细检查,这石室都没发现有任何机关。不外乎用古旧的石壁围起来的深两米八、直径一米八左右的圆形洞穴(他们正式测量了尺寸)。挖掘车被装上卡车,作业员收拾好各种工具用品搬回去了。剩下来的唯有敞开的洞和金属梯。现场指挥出于好意把梯子留了下来。洞口横了几块厚板以免有人不慎掉进洞去。为了不让强风刮走,板上还作为镇石压了几块石头。原来的木格盖太重了搬不动,就照样扔在附近地面,上面蒙了塑料布。

免色最后求指挥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这项作业。他说这是在考古学上有意义的东西,在适于公布的时期到来之前要向社会保密。

“明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也跟大家敲定别多嘴多舌。”指挥以严肃的神情说。

人们和重型机械撤离而一如平时的静默随即压来之后,掘开的场所俨然动了大外科手术的皮肤,看上去惨不忍睹。炫示盛况的芒草丛被碾得体无完肤,黑乎乎湿漉漉的地面上,履带辙化为一道缝线遗痕留了下来。雨已完全止息,天空依然布满了无间隙的单调的灰云。

我看着重新堆在别处地面的石堆,心里不能不后悔:不做这种事就好了 !应该原封不动留在那里!而另一方面,不得不做 也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那深夜莫名其妙的声音,我不可能永远听下去。话虽这么说,倘不碰上免色这个人,我也不至于有挖那个洞的手段。正因为他安排了业者,并且负担了费用——多大数额我估算不出——这番作业才成为可能。

但是,我这样结识免色这一人物而导致如此大规模“发掘”的结果,当真是巧合 吗?仅仅是偶然的势之所趋吗?事情岂不过于顺利?莫非那里早有类似剧本那样的东西预备好了?我一边怀揣这样几个没有着落的疑问,一边同免色一起回到家中。免色手拿挖出的铃。行走之间一直没放手,似乎想从其触感中读取某种信息。

回到家,免色首先问我:“这铃放在哪里呢?”

铃放在家中哪里合适,我也琢磨不好。于是决定暂且放在画室里。把这莫名其妙的东西放在同一屋檐下,作为我是有些不大情愿的,但毕竟不能一把甩到外面去。大约是里面有灵魂的宝贝佛具,不能轻率对待。所以决定拿进不妨可以说是一种中间地带的画室——这个房间有自成一体的独立意味。我在排列着画材的狭长板架上腾出一个位置,摆在那里。往插有画笔的马克杯子旁边一放,看上去也颇像用来作画的特殊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