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5页)

“哦,多谢,真的。”

“但是,这全部的……”在长哼了一声之后,她又停住了,被碗碟分散了注意力,“全部的这些……”

“全部的什么?”我失去了耐心。

“你知道,全部的关于飞翔的这些事,‘我们从现在起的每一秒都有可能飞到天上去。’全部的这些……”

该死,该死。我把电话从耳边远远地拿开,握着它的手也愤怒地攥紧了。该死。那封愚蠢的邮件。我最终还是把邮件发给她,真是太傻了。那些文字现在在她嘴里听起来多么陌生、可笑,多么引人怀疑和不可靠。我周六晚上回家时重新读了那些文字,我担心的正是这个。我就是担心她也许会觉得它很可悲。像是要冲淡我自己澎湃的情感或者是缓和里面多愁善感的情绪,我在结尾加上了:“上帝,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把这封信发给你。”接着,我加上了一个谄媚的笑脸。然后,即使我知道已经很晚了,我自己也累坏了,也许应该等到早上再说,却还是点击了“发送”。那个黄色信封上的翅膀拍动了起来,我看着它倦怠地飞向了她的邮箱,我知道自己将会后悔。

“我该怎么跟你说呢,莉雅特……”她叹息道,听上去很烦心,“这整个故事……我越来越有种感觉,这不仅仅是一个……”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忙,被跟着她移动的壶和锅的碰撞声所淹没。“你知道……只是一次……一次尝试,就像它刚开始时那样。”她的声音再次消失,又带着玻璃的叮当声再次出现,“我开始有些担心,因为——”

“爱丽丝,你要么跟我说话,要么去做别的事情!”我生气地嚷着,自己也吃了一惊,“真的,你不能这样聊天的!”

有一瞬间,一切都静了下来,只剩无绳电话的“吱吱”声。接着,她猛呼了一口气,几乎是在嘲弄:“你会吃惊的。”她停了停,接着说,“稍等一下,我正往外走。”

在遥远的本亚米纳,她离开厨房,穿过客厅走向后院。那里现在是下午。背景传来电视里儿童卡通片没什么水准的曲子,而在这儿,在这篇文章的边缘,我手里的铅笔又开始乱涂乱画。我神经质地画出越来越多的直线和三角,回忆我上周从布鲁克林给她打电话时她说过的话:“哦,你现在在他那儿?”她的声音意外地冷却了下来。“他就在我身边。”我说,大笑着,“但他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一切都好吗?”她听上去有些犹豫:“算了,等你回家再给我打电话吧。”“不,等等,我去另一间房间。”我迅速从长沙发上站起来。“莉雅特,拜托,我不能这样跟你聊天。”她在我把自己关进珍妮的房间之后依然坚持,“我们就试试明天或者别的什么时候。”“好吧,”我同意,很失望,“如果你想要那样的话。”接下来,不知为何带着歉意的,就像是要让我碰钉子又要安抚我一样,为了补偿她声音里明显的、带着不满的距离感,她补充道:“我不知道,莉雅特,是你在说话,但你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此刻,我听见她正拖着一把塑料椅子,小鸟在鸣叫。“你应该看看我们在院子里做的工作。”她说,听上去很放松,焕然一新,“今年,所有的花都开得太好了。”这正是我们还是孩子时她会做的事:当她想要结束一场争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玩耍时会做的事。我发觉自己几乎被她平和的闲聊所安抚,关于正发芽的水仙花和郁金香,顺着篱笆新栽种的那一排柏树幼苗,还有西番莲的藤蔓延得有多快的那些家常。在我固执地一语不发很久之后,她终于心软了:“我不知道,莉雅特。我只是有些不知所措。”

“我才不吃这一套,告诉我究竟怎么了。”她的沉默让我的声音失去了信心,我更进一步,“是什么事影响了你?我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