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之行(第2/2页)

外面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了,曾老六靠墙坐在地毯上打起瞌睡来。不知什么时候,一睁眼,看见有个人在往屋里打手电。

“谁?”

“查夜的。你过得很好啊!”

那人笑嘻嘻地进来了。居然是从前那个绑匪头子。

“你不要紧张,我已经改邪归正了,这都是因为吕芳诗小姐的良好影响。我嘛,其实也就是个很一般的人,鬼迷心窍干上了那个行当。我出狱后找不到工作,妈妈就雇我做了这个工作。妈妈神通广大,你一定见识过她的地毯了吧?”

他叫曾老六过去,然后用手电照着织机上的那幅地毯,问曾老六是否看出来中间的那个球是什么颜色。在手电筒射出的雪亮光圈的照耀下,先前的那个黑球变成了深红色,再仔细看,那里头涌动着鲜红的血流。

“真可怕。”曾老六说。

“妈妈不是我这种人。”那人的语调有点沉痛。他突然又说:“你愿意同我谈谈吕芳诗小姐吗?啊,我可是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我不想谈。”

“真遗憾。可是不谈她,我们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汉子转过身去向外走,他那灰色的背影显得非常落寞。曾老六想,自己将这些地毯全买回公司去,会不会发生意外呢?他隐隐约约地感到吕芳诗的性格里头有可怕的一面。然而这种难解的可怕也激起了他对她的更大兴趣。他眼前出现了一堵墙,墙面渐渐裂开一条缝,缝的那边是雾蒙蒙的天空,雾里头又似乎隐藏着一些白鸽。

曾老六不能确定现在是半夜还是黎明,因为他的手表早就停了。他从半开的房门望出去,外面是漆黑一片。曾老六有点伤感,但是毫无疑问,出发时的沉重感已经大大减轻了。似乎是第一次,他感到吕芳诗仍旧在他的身体里陪伴着他。莫非他此刻所经历的就是她所说的“享受生活”?

他又踱到织机旁,再打量地毯上的那个球。在少量的光线中,那个球又还原成了黑色。

关于回来的旅途,曾老六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他一直睡眼朦胧,他是被两个助手架着回到京城的。在飞机上,那个绑匪就坐在他后面,他看上去面目很模糊。他从容地从背袋里掏出一管注射钍,将一些黑色的液体注射到曾老六的脖子上。曾老六拼命想反抗,可是软绵绵的动不了。过了一会儿,他就感到了那种针剂令他很舒服,很自在。两个助手也一直在他耳边说:“放松,放松……”

过了一个星期地毯就运到店里来了。地毯上的那种阿拉伯图案和色彩让人百看不厌,所用的羊毛也很纯正。那批地毯立刻就销完了。后来他又同那边订了一批货,也销完了。再去订,就被告知没货了。

他曾几次询问助手在飞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两个助手说话时都躲躲闪闪,这就更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出过丑。不过助手们向他保证,他绝对没有出丑,他只不过是瞌睡重重,那应该是旅途的劳累引起的。

然后林姐就休假回来了。林姐大惊小怪地说他“焕然一新”,接着又压低了声音告诉他:“不瞒你说,我从前也做过夜总会的小姐。”

林姐一说完那句话,目光就变得风情万种,令曾老六想起吕芳诗小姐独有的那种目光。

曾老六不由得脸一红。他听到林姐戏弄的声音:

“老板老板,我说中了你的心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