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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霭不知道该不该把小张的诊断告诉滕教授,最后她决定不告诉,如果小张的诊断不对,那不告诉就没什么大问题;如果小张的诊断是对的,那告诉了也没什么作用。再说滕教授对小张也很有抵触情绪,那天小张一走,滕教授就对陈霭说:“以后再别请这个小张来给我妈诊病了,他哪里像个医生?胡扯八道的,比江湖郎中还故弄玄虚,完全是为了在你面前卖弄一番,博取你的好感—”

  但她把小张最后那段话的意思转达给了滕教授,说只要滕妈妈心情好,精神好,就没什么要紧的。

  滕教授说:“我就说我妈的病是给气出来的吧,他们还不相信,家里有王兰香这样的媳妇,婆婆不气出病来才怪呢!”

  陈霭打包票说:“以前可能是因为你姐姐在这里,王老师不大高兴,闹一闹。现在你姐姐走了,王老师应该没什么可闹的了—”

  “这次我姐不在这里,家里不一样闹吗?”

  陈霭尴尬地咕噜说:“噢,她还是闹啊?我以为—”

  “前几天不是刚为借钱的事闹过吗?这几天我妈的脖子就鼓起一个包,你说不是因为王兰香闹的,还能是因为什么?”

  “借钱的事不怪王老师—都怪我—”

  滕教授心疼地说:“你怎么什么都怪自己?你这样爱担责任,不把自己搞得郁郁不乐?”

  “这次的确是我的责任—我不把借钱的事告诉祝老师,王老师就不会知道—”

  “知道了就该闹?好好说不行?即便要闹,也不应该当着我爹妈的面闹,在我爹妈面前称‘老子’,更不应该骂我的爹妈,说我是‘有娘养,无娘教,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你丈夫借钱给别人,你会不会这样闹?”

  陈霭推诿说:“我不管钱,他借钱给别人我也不知道—”

  “唉,人跟人真是不同,那些闹事的,从来不承认是自己的责任,那些不闹事的,反而总在责怪自己,所以说这世界是好人命不长,祸害千年在。你看我爸爸,穿什么吃什么玩什么,从来都是先考虑自己,不考虑别人,一辈子都是这样,所以他身体好得很,什么病都没有。而我妈呢?事事都为家人操心,吃的穿的都先人后己,家务事一个人承担,结果身体搞成这样—”

  陈霭这才想起还真没看见滕爸爸做家务呢,每次吃东西也的确是冲锋在前,奇怪的是,她以前从来没注意到这一点,说明她脑子里已经形成了概念,好像滕爸爸天经地义就是不用干活的,而滕妈妈则理所当然地应该干活。

  她想起自己家里也是这样,赵亮从来不干家务,就好像形成了制度形成了法律一样。以前住筒子楼的时候,有时她正在走廊上炒菜,一时内急去上趟厕所,叫赵亮帮忙在锅里搅几铲子,结果整楼的人都奔走相告:“赵老师真勤快啊,在做饭呢!”“老王,你也学学人家赵老师!”“陈大夫,你可真享福啊!”

  连女儿欣欣都觉得干家务活照顾孩子天然是妈妈的事,有事从来不叫爸爸,只叫妈妈。她出国之后,赵亮有次给欣欣泡了一回快餐面,把欣欣稀奇得!打电话都不忘告诉她:“妈妈,爸爸对我真好哦,今天亲自给我泡快餐面了!”

  她顺口问女儿:“妈妈给你泡过多少次快餐面?怎么没听你说妈妈真好?”

  女儿回答说:“但是你是妈妈呀!”

  陈霭把这几件事讲给滕教授听,原本是为了开解他,让他知道“天下还有三分之二的女人在受苦”的大道理,免得太为滕妈妈难过的,但滕教授却听出了弦外之音:“看来你husband(丈夫)对你并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