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8页)

冬子想起了李公公那句阴阳怪气的话,浑身颤抖了一下。

他还想起一件事情。就是在那幢老房子被大火烧毁后的某个黄昏,冬子独自来到那老房子的废墟前,突然听到那堵残墙的后面,有个女人在说话。冬子的心提了起来,手心捏着一把冷汗。他想,这里马上就要建李家大宅了,谁会在这里说话呢?难道是那被大火烧死的女人的鬼魂在独语?冬子浑身冰冷,不敢往下想了,他想逃,可又想看个究竟。他轻手轻脚地摸过去,从烧焦的残墙的缝隙间,看到身穿白色长袍的李公公披头散发地站在那里,张牙舞爪,说着冬子听不懂的话。冬子异常吃惊,转身就跑。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李公公站在那里,面对着他,怪笑着,像个可怕的疯子,而又是那么邪恶……

他想逃离这个地方,可母亲现在不知是死是活,他必须找到父亲,和他一起去寻找在浓雾中消失的母亲。

母亲令冬子不顾一切地在李家大宅外面喊起来:“爹——”

冬子声嘶力竭的喊叫引出了一个人。他就是李骚牯,李骚牯的眼睛红红的,他走到冬子面前,冬子闻到了浓郁的酒臭。李骚牯说:“冬子,你鬼叫甚么?快归家去。”

冬子大声说:“李骚牯,你快把我爹叫出来,我妈姆不见了!”

李骚牯瞪大了眼睛:“你说甚么?你妈姆不见了?”

冬子说:“我妈姆真的不见了,你赶快叫我爹出来。”

李骚牯楞了一下,然后踉踉跄跄地跑了进去。

冬子等了好大一会,父亲李慈林还是没有出来。他等出来的还是那个讨厌的酒气熏天的李骚牯。李骚牯对冬子说:“冬子,你归家去吧,你妈姆不会丢的,她会归家的,你在家里等,她一定会回来的。你爹现在有要紧事,顾不了你妈姆的事情,你快走吧!”

冬子又难过又绝望。

他又大声喊道:“爹——”

李骚牯说:“你叫破了喉咙也没有用的,快走吧!”

冬子叫了一会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父亲李慈林是铁了心不理他的了,他只好悲伤地离去,眼中含着滚烫的泪水。

李红棠来到了姑娘潭边上。唐溪在一座小山下拐了个弯,留下了一个深潭,这就是姑娘潭。平时,姑娘潭水发黑,看不到底。现在,姑娘潭水是浑黄的,同样也看不到底。

这个深潭原来不叫姑娘潭,因为经常有轻生的女子跳进去,久而久之,唐镇人就称之为姑娘潭。

李红棠面对浑黄的潭水,不知如何是好。母亲会不会葬身深潭,她无法判断。岸边没有任何迹像表明母亲来过这里,甚至连母亲的脚印也没有留在泥地里,李红棠想,母亲到底在哪里?她心里还存在着希望,母亲不会死的,她不会就这样撒手而去,留下自己的儿女的。

姑娘潭水打着旋涡,呜咽着,李红棠仿佛听到了母亲的抽泣。

李红棠突然对着姑娘潭喊道:“妈姆——”

无论她怎么喊,没有人答应她。

李红棠喊着喊着,内心涌起了一股仇恨,那是对父亲李慈林的仇恨。如果不是父亲虐待母亲,母亲也不会莫名其妙消失,她找遍了唐镇的任何一个角落也找不到母亲的踪影,整个唐镇的人都不知道母亲的去向。

李红棠想到了舅舅游秤砣。

母亲会不会回娘家去找舅舅游秤砣呢?李红棠心里明白,母亲和舅舅的感情很好,有什么事情都会找他商量。

李红棠想到舅舅,心里稍微安稳了些。

她要去游屋村找舅舅。

唐镇人沉浸在快乐的气氛之中,他们不像冬子那样内心充满恐惧。因为他们获知了一个消息,今天晚上还有戏唱,不光是今天晚上,李公公要请唐镇人看一个月的大戏,这一个月里,无论刮风下雨,每天晚上都要保证让唐镇人看上一出精彩的好戏。这对寂寞的唐镇人而言,是天大的喜事。李公公仿佛一夜之间,就在唐镇深得人心。就在与世隔绝的唐镇人为了看上大戏兴奋不已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正在动荡不安,义和团在京城里闹得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