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9页)

朱银山一听这话,马上就换上了一副奴性十足的脸孔,兴高采烈地进门去了,他积蓄了一生的那些金银财宝能够失而复得是多么高兴的事情,至于美貌的小老婆的死,显得微不足道。

李慈林吩咐李骚牯:“把人带走,游街!”

两个劫匪仿佛知道游完街就要杀他们的头,浑身瘫软,瑟瑟发抖。他们是被团练拖出兴隆巷的。

小街上人山人海,像是要把窄窄的小街撑爆,就是这样,劫匪拖到的地方,人们还是会挪出一小块地方。有人的鞋被踩丢了,大声喊叫着:“鞋,我的鞋——”他怎么叫喊都无济于事,没有人会去在乎他的鞋;也有人被推倒在地,惊叫着:“踩死我啦,踩死我了——”要不是他爬起来快,也许真的就被踩死了,谁的脚在这个时候都没轻没重;也有姑娘被人乘机掐了奶子,她屈辱的骂声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人们只是疯狂地朝那两个劫匪大声咒骂,手上有什么东西都朝他们砸过去,有的东西还砸在了持着明晃晃钢刀的团练身上,他们没有什么反应,满脸的肃杀。

冬子和姐姐没有到街上去,连同阿宝,他们一起在阁楼上看热闹,这种场景,从来没有见过。阿宝拉着冬子的衣服说:“我好怕——”冬子什么话也没有说,看到那两个饱受千夫指万人骂的劫匪,他的脑海突然出现了中秋节那个晚上的情景,还有在野草滩上看到的那只腐烂的人脚,随即也浮现眼前。李红棠看那两个人被缓慢地押过来,脑海一遍一遍地搜索着,使劲地回忆到底在哪里见过他们。

他们三人神色各异。

李红棠心里突然一沉。

她的眼前出现了这样一幅情景:两个讨饭的外乡人在山路中一个供路人休息的茶亭里歇脚,他们穿着破烂,冻得发紫脸上没有一点光泽,目光黯淡,用异乡的话语在说着什么。

是的,李红棠记起来了,她在前往西边山地寻找母亲时见过这样的两个人,他们中一个年龄稍微大点,另外一个年轻些。在那个茶亭里,李红棠见到他们时,心里忐忑不安,她就一个人,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要是歹人怎么办?听他们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片山地,对外地人心存恐惧。她站在茶亭的门口,不知如何是好。山路是从茶亭里穿过去的,她要往前走,就必须经过茶亭。

她在茶亭外犹豫。

年轻的那个人朝她笑了笑:“姑娘,你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他的笑容温和宽厚,不像奸诈之人。

那人又说:“我们是安徽人,今年水灾,颗粒无收,没有办法糊口,就一路往南,要饭到这里。你不要害怕,真的,我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

年纪较大的那人也说:“姑娘,你不用担心,我们只是要饭的灾民。外面乱着呢,来到这里倒清静许多,你们山里人还都很好的,到谁家门口了,碰上吃饭时分,多多少少总能给我们一些饭吃。你过去吧,不要怕。”

李红棠壮着胆子走进了茶亭,然后快步穿过了茶亭中间的通道。

走过茶亭后,她回头张望,发现那两个可怜的人还在里面歇脚,在说着什么。

……

想到这里,李红棠对冬子他们说:“你们千万不要出门,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她就飞快地下了楼,打开家门,冲进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挤到了那两个劫匪的面前。两个劫匪低着头,被团练们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前拖。李红棠弯下了腰,头勾下去,看他们的脸。李慈林发现了女儿,厉声对她吼道:“红棠,快滚回家去,你出来凑什么热闹。”

李红棠看清了他们的脸,尽管脏污,但是他们脸的轮廓没有改变。她心里哀绵地喊了一声:“可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