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苏格兰(第2/46页)

打记事起,麦克便一直渴望着自由。儿时的他就十分羡慕戴维·帕奇,羡慕他能走街串巷贩卖刀子、绳索。对于童年的麦克而言,戴维生活中最令人羡慕的,是他可以在日出时才起床,累了就可以睡觉。从七岁开始,每日不到凌晨两点,麦克便被母亲摇醒,下矿井工作十五个小时,下午五点才收工。晚上步履蹒跚地回到家中,粥还没喝完,他便倒在粥碗旁呼呼大睡。

如今,麦克已不再想做个小贩,但他依然渴望着不一样的人生。他梦想着能在格伦这样的谷地里,在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上,亲手建造自己的房屋;梦想着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梦想着能有一方乐土,那里的鲑鱼不属于领主,而是谁抓到就是谁的,让他可以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自在地钓鱼。手里的这封信也许就意味着他可以梦想成真。

两人走在阴冷的山坡上,埃斯特道:“我还是觉得在教堂读信不合适。”

麦克心中也有顾虑,但却说:“有什么不合适的?”

“会惹上麻烦!拉切特肯定火冒三丈。”哈利·拉切特是矿上的监工,替业主管理煤矿。“他没准儿找乔治爵士告状,到时说不定怎么收拾你呢!”

麦克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心中也忧虑重重,但他依旧辩驳道:“如果瞒着大家,这信就没用了。”

“你可以私下拿给拉切特。也许他会悄悄让你走人,免得惹是非。”

他瞥了埃斯特一眼。看得出,她不是守旧,更不是斗气,而是担心。麦克心中涌起一阵温情。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埃斯特都会支持他。

然而,麦克还是固执地摇摇头:“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要是大伙儿都知道了,至少还有五个人想走呢。再说,难道就不为子孙后代想想?”

埃斯特瞪了他一眼:“也许吧,但你为的不是这个。你是想在教堂当着众人的面揭矿主的短。”

“瞎说!”可麦克转念一想,又乐了,“也许吧。听了这么多说教,让我们恭顺守法,现在才知道,原来在最能救命的一条法律上,大家被他们糊弄了。我当然要站出来公之于众。”

“别让他们抓住你的把柄。”埃斯特担心地说。

麦克试着安慰她:“我会恭恭敬敬的,让你都认不出来。”

“恭恭敬敬?”埃斯特质疑道,“我倒要看看。”

“我只想澄清法律是怎么说的,这能有什么错?”

“这是不要命。”

“是啊,没错。可我非得这么做不可。”

两人过了桥,下山回到格伦煤窑。越往山下走,气温越高。不一会儿,那座污河桥边的石铸小教堂便出现在眼前。

教堂边簇立着几处佃农的圆形茅舍。舍内泥地中央点着明火,屋顶有洞孔冒烟。整个冬天,人畜同处一室。矿工住的房舍还要往山谷深处走,就在矿井附近。那里的居住条件稍微好点,尽管也是泥地草顶,但家家有壁炉,有烟囱,门边还有一小扇玻璃窗。矿工们也不用跟牲口挤在一起。尽管如此,佃农们依然觉得自己独立自主,瞧不起那些下煤窑的。

然而,令双胞胎突然定睛驻足的并非那些农舍。一辆封闭式马车停在教堂门前,两匹高头灰马昂首而立。几个身着撑裙、外披皮草的贵妇在牧师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另一只手还不忘扶住自己时髦的花边帽。

埃斯特拍拍麦克的胳膊,往桥上一指:一匹栗色猎马正从桥上奔过,马上的人在寒风中弓着身子。那正是煤矿的主人、当地的领主乔治·詹米森爵士。

詹米森已有五年没有在当地露面。他住在伦敦,乘船来此要一个星期,坐驿站马车时间要加倍。人们说,他以前也就在爱丁堡开个杂货铺,是个十足的铁公鸡,平时能糊弄就糊弄。后来一位亲戚早逝,膝下无儿无女,名下的城堡和煤矿就都由乔治继承了。乔治以此为基础,建立起庞大的商业帝国,生意触角甚至远及巴巴多斯和弗吉尼亚。如今,他可谓身居显位:男爵,治安官,伦敦沃平区市政官,负责伦敦滨河地带的治安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