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5/14页)

没有人大笑,甚至连微笑也没有。阿瑟·索科洛背靠着书架,默默翻看他从艾拉有关林肯的藏书集里取下的一本书,其余的男士站着,抽着雪茄,小口地喝威士忌,动作间仿佛那晚他们和妻子就是前来倾听我对美国的观点的。只是过后很久,我才知道我的导言受到所有人认真的对待,这只不过表明他们对专横的主人之激动已是多么司空见惯。

“听着,”艾拉说,“就听听这个。剧本描写了小镇上的一个天主教家庭和当地的顽固势力。”于是铁林开始读我写的台词:铁林和我所构想但又一无所知的那类普通敦厚的美国基督徒融为一体,融会于他的嗓音里。

“‘我叫比尔·史密斯,’”艾拉开始读,重重坐进他的高背皮椅,把腿架在书桌上面。“‘我叫鲍勃·琼斯。我叫哈里·坎贝尔。我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这名字不惹谁厌。我是白种人,天主教徒,因此你不必为我担心。我和你处得来,不打扰你,不让你烦。甚至不恨你。我在一处不错的小镇上安静地生活。中心城。中央镇。不错瀑布。忘记这镇的名字。可以是任何地方。就叫它随处镇吧。随处镇上许多人用嘴来与歧视斗争。他们议论拆除将少数人种禁锢在社会集中营的樊篱之必要。但是太多人用抽象的方式从事斗争。他们思考并谈及公平、正派和正义,谈及美国主义、人类手足之情、宪法和独立宣言。这些都很好,但显示出他们真正没有意识到种族、宗教和国家歧视是什么和为什么。以此镇为例,随处镇,去年在这里发生的事,就在离我不远的天主教一家人发觉热诚的新教主义可以与托尔克马达同等残酷。你记得托尔克马达吧。斐迪南和伊莎贝拉的亲信。为西班牙国王和王后执行审讯。1492年为斐迪南和伊莎贝拉把犹太人驱逐出西班牙的人。对,你听得没错,伙伴——1492。那年有哥伦布,当然,还有“尼娜”号,“平塔”号,“圣马利亚”号——然后还有托尔克马达。总有托尔克马达。或许会一直有……这就是发生在这里的,在随处镇,在美国,星条旗下,人人生而平等的地方,而且不是在1492年……’”

艾拉翻动书页。“就这样叙述下去……这里,结局。这是结局。又是叙事者。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有胆量写下这个,你知道吗?告诉我哪家广播网有胆量上演这出戏呢。告诉我在1949年有哪位广播赞助商会勇敢地面对伍德司令和他的委员会,面对胡佛和他野蛮残忍的冲锋队员,面对美国军团、天主战争退伍军人会、外国战争退伍军人会、美国革命之女会,以及所有我们亲爱的爱国者,倘若他们所称的该死的赤色分子来威胁他说要抵制他宝贵的产品,谁还会毫不在乎呢。告诉我有谁会因为这是正确的而有胆量去做呢。没有人!因为他们毫不重视言论自由,正如我在部队里一起的那些人一样。他们不和我说话。我跟你们说过吗?我走进餐厅,你知道吗,两百多个人,没人说声‘嗨’,没人说话,是因为我的言论和我写给《星条旗报》的那些信件。那些家伙给你的印象就是,打二次世界大战是为了让他们烦恼。与有些人可能想象的我们亲爱的小伙子正相反,他们毫无概念,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在那里,才不在乎法西斯和希特勒——他们在乎什么呢?让他们明白黑人的社会问题吗?让他们明白资本主义竭力削弱工会的狡诈手段吗?让他们明白为什么我们轰炸法兰克福时I.G.法本工厂却毫发无伤吗?或许我自己没有受到多少教育的妨碍,但是‘我们的小伙子’狭隘的头脑却让我大大的恶心!‘所有的结果是这样的,’”他突然读起我的剧本来。“‘如果你需要一句格言式的结尾,那就是:轻信种族、宗教和国家团体那套鬼话的人是个傻瓜。他伤害了自己、家庭、他的工会、社区、他所在的州和国家。他是托尔克马达的帮凶。’作者是,”艾拉说,愤怒地一把将剧本掷在书桌上,“一位十五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