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第2/4页)

克龙巴赫嘟囔了几乎不关痛痒的话,昨天夜里的天气,洋流,海浪,还有早上的风,就像大家现在是要出海去打渔一样。然后他抱怨说海岸边又滑坡了,在“信号杆悬垂岩和死人岩之间”。他应该已经到过海边了。没有人说话,或许是在为不断缩小的小岛默哀一分钟。让人感到舒服的沉默,一时间只有吃早餐的声音,以及外面峭壁顶上一只海鸥讥讽的叫声。通向平台的两个门扇大敞着,海洋的气息涌进来,冲走了昨夜留在就餐区里的浊气。艾德闭了闭眼睛,看到了熊马的头。没有眼泪了。

早餐有小圆面包,大面包,肝泥肠,茶点肠,几角软干酪,一些萨拉米香肠,切片奶酪,还用盘子装了一块颤巍巍的混合水果酱——用厨师迈克的说法,“两人份的员工套餐当成十二人份的员工早餐”,他带来了自己的超大号咖啡杯。艾德笨手笨脚地挖着果酱。过了几分钟,经理开始谨慎地对大家下达指令,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所有的餐刀都在半空中顿了一下,艾德能感到大家的全神贯注。“有一件事,我怕忘了……”克龙巴赫小声嘟囔着,是关于气瓶和已经破旧不堪的扎啤机。克鲁索有办法。基本上克龙巴赫只是跟克鲁索维奇或者厨师迈克说话。克鲁索沉思着,手在自己健壮的臂膀摩挲着,垂着的头微微斜向一边。才刚刚六月,他的皮肤就已经晒成了印第安人的棕色。可望不可即。艾德看着那个略带些鹰钩的大鼻子。克鲁索轻轻地摇了好几次头,不过这只是说明他很专注,反正不是否定的意思。

厨师迈克正在一张旧包装纸上做记录,包装纸被他撕成了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一些纸片。他在用一支钝头的复写铅笔修改厨房接下来几天的订货单。他大汗淋漓,订货单开始变得字迹模糊。显然,克劳斯纳的厨师很自然地认为,为所有餐饮服务上的瓶颈找到解决办法是他的事儿。他的座位在长桌的另外一端,正对着经理,两个人说的话就在艾斯卡们形成的夹道里过来又过去。

“水手们,我要给你们介绍艾德加·本德勒。”

经理站起身,他介绍名字的方式让艾德感动,完整,有力,带着一种动听的,几乎是喜悦的声调,就像是种难得一见的温柔。他曾经感觉自己只是某个人的替身,那种不好的感觉现在暂时消失了,他似乎可以认为坐在桌边的就是他自己,他真正成为了这个还难以捉摸的一群人中的一员,进入了克劳斯纳的核心,在高悬于海面之上的这个地方。

“他在困难的处境下,经历了几天的四处游荡……”

在接下来的简短讲话中,克龙巴赫介绍了艾德“到目前为止的经历”,一半符合事实,一半纯靠想象。大家面无表情。最后,经理摊平手掌,一一指着桌边的那些座位,他先指自己右手边的空椅子:

“莫妮卡,我的女儿——今天没有出席。”

他的手指指楼上,然后开始绕着桌子指下去。“克里斯,米尔科和兰波负责服务,我们的端盘生,非常棒,可以说无与伦比,不管是速度、耐力,还是聪明才智方面,饭店学和哲学在我们这里得到完美的结合。”

克龙巴赫笑眯眯的,容光焕发的脸上没有一丝讽刺或者嘲弄。“米尔科是社会学博士,他跟你一样,艾德加,都是从萨勒河畔的哈雷市来的,他在我们这儿叫卡瓦洛。这位跟他有相同学位的是他的朋友兰波,我们的哲人——我都快忘记你的真名叫什么了,亲爱的,我是说,曾经叫什么……”他游走的手停了一下。“克鲁索你已经认得了,在我们看来他就是这个小岛的保护神。还有厨师迈克,他是吕根岛萨姆滕斯人,[1]你开始几天跟他一起干过活儿,我听到的全是关于你的好话。罗尔夫,我们勤劳的船上厨师。那边,你的左手边坐的是卡罗和里克,也就是卡罗拉,理查德,我们站吧台的一对儿,真正的一对儿!我和他们,如果允许我这样说的话,我们有着同样的过去,在首都的过去,对吗,就叫它宫殿故事吧!总之,不管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去找里克,他负责酒吧和服务。你右边是雷纳,他卖冰激凌,是我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