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营地(第2/5页)

那些由非常年轻的短工组成的圈子表现得很外向,这些人刚过完十八岁生日就决定一生都要待在这个岛上,哪儿也不去了,那些朋克们就在其中。因为朋克们不太适合到人前去,所以从来也做不到端盘生,几乎全都是洗碗,不过他们倒是在洗碗方面显示出了非凡的能力,事实上,这些朋克们被认为是岛上最好的洗碗工。他们有传奇般的勤奋和可靠,“干起活来像牛一样。”克鲁索说。北角的阿塔,或者希提姆的“邋遢”都是为人熟知、备受尊重的名字。此外,朋克和那些长发族之间还有种联盟关系,这种关系能够改善他们的地位,并且在关键时刻提供保护。“打扮成什么样子我无所谓,干活就行。”岛吧的女老板这样说。

“希登塞岛还是同性恋的天堂。”克鲁索小声说。说这话时他们正站在海因茨吧台前,确切地说应该叫作“海因茨和乌利的吧台”,荆棘岩酒吧的甜蜜端,洛沙在这里用一点酒资就能买到喝的,不久前艾德也获得了相同的待遇,海因茨和乌利显然把他俩当成了一对儿,而克鲁索对此似乎无所谓。荆棘岩(不光是那里的男同性恋)在一年一度的足球赛上是克劳斯纳的最主要对手。足球赛的组织者是克鲁索,这个比赛被视为“海岛日”的高潮部分。“海岛日”是全岛短工们的节日,同时也得到了当地人和酒吧老板们的支持,例如荆棘岩酒吧的老板维利·施密腾多夫就会为获胜方捐出一桶啤酒,而克龙巴赫则把这件事全权委托给了自己饭馆里洗碗工的头儿亚历山大·克鲁索维奇。

就这样,围绕克鲁索形成了一张由各种关系和活动组成的网,短工们喜欢这张网,因为他们的特点能因此得到凸显,并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他们在这个国家里是一种合法的不合法存在,形式奇特又令人费解,要么是国家像吐唾沫一样把他们唾了出来,并且宣布他们为无用之人,要么是他们干脆觉得跟这个国家不再有什么关系。兰波说到这些短工的时候用了内心流亡这个词,而每个人每天都为了获得留下来的权利在辛勤工作。

短工中的绝大多数人把兰波不当回事,但他们尊重克鲁索。克鲁索是那个穿着黄金盔甲的人,跟着他就要掩护他,还要提供他向他们请求或者索取的东西,只是那并不会让他们感到太为难。他的自由哲学没几个人弄得明白,这些人并不觉得自己要反抗什么,恐怕也没有谁会认为自己是政治阴谋的参与者,他们的兴趣在行动本身(禁忌的味道),特别是分配日狂放不羁的庆祝活动,克劳斯纳观景台上的大斟大饮,也包括出现在那儿的一些陌生客人,一夜又一夜——他们的陌生,他们的可爱,他们身上的香气,克鲁索给他们的那个奇怪的称呼更加强了这些特质:遭遇船难的人。

一开始只是过夜问题,是如何把那些遭遇船难的人在所谓黑色营地里安顿上三四天,这是个雄心勃勃的计划,因为这些人的数字在不断增长,这是一场发生在全国范围内的无与伦比的朝圣活动,他们被小岛的声音所诱惑,漫无目的又天真地穿越冰川堆石,沿着海滩一路寻找可以睡觉的地方,没有居住证,没有居留在这个边境地区的许可。

后来又多了“圣汤”。克鲁索的理由很简单:“他们肚子里得有点热东西,至少一天一次。”艾德每天洗碗时从盘子上刮下来的那些“好饭菜”被切碎,跟“神草苗圃”里那些能够给人自由感的,用下水道里的黏液(“这个两栖动物很有营养,富含维生素。”)喂肥的各种草药和蘑菇一起进了一口大铁锅,厨师迈克那里总有一个灶眼留给这口锅。艾德经常看见两个遭遇船难的人抬着汤锅还有汤锅里剩下的东西到卸货台那里归还,克鲁索收下锅,简单吩咐几句,然后把没清洗的锅直接放回到炉子上去。永恒的火,永恒的汤,对克鲁索来说这相当于一种生物系统循环,是一个完整的供应系统——能使人幡然醒悟的系统。而这一切,按照他的说法,“还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