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日的行走路线(第3/5页)

“这条小狗,这条小狗也在啊!”

雷纳开始发出某种声音,过了几秒钟,艾德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学狗叫。之后,雷纳突然跳起来朝外面逃去。“这条小狗,这条小狗……”艾德又听到了一阵狗叫声,然后吧台服务员关上了门,大家又都不见了。

“抱歉,艾德,你吃煎土豆了没有?”洛沙慢慢地把温暖的大手放在艾德的脑袋上,就像是要抚摸他,不过那只是跟他的问题配套的动作而已,艾德突然想不起来朋友为什么要对自己表示抱歉。

克鲁索先是在苗圃之间跪下来,手(小心翼翼地)放在鼹鼠堆起的一个土堆上,然后开始吩咐。艾德蹲在他旁边,觉得腰被轻轻地一牵一牵的。他看到克鲁索在土堆上摸了几下,一开始动作轻柔,仿佛心不在焉地抚摸着一个乳房,脑子里空空的,因为那让人难以置信的光滑和柔软。然后,他的动作更加轻柔,就像是要最后加工一下儿时费力堆起的沙堡,但之后,他突然把手插了进去,猛地插进那堆土中。

“这些洞,关键就是这些洞。你要先让洞口露出来,然后把瓶子插进去,瓶口对着西北方。”

直到这时,艾德才注意到那个橘红色的太阳,它就像一个未曾谋面的月亮挂在天空中,尽管天还不晚。他眼睛上方的那个小疤痕嗡嗡作响,远远的地方传来熊马的马蹄声,海上传来一艘巡逻艇发动柴油机马达的声音,他能听见人们在那些茅草盖顶的房子里说的每一句话,仿佛自己第一次成了这个世界的一分子,四周的一切都闪耀着癫狂的色彩,终于,被美景蛊惑的艾德将耳朵贴在大地上,听到了那个声音……

所有一切都在一夜之间改变了。

他们从希提姆那边用霉迹斑斑的大狩猎背包拖来了空瓶子。那股味道让艾德想起了曾经参加军队演习的日子,想起练习过后忘记晒干的防毒面具上沾满汗渍的橡胶。

每走一步都能听到细微的叮咣声,背包挨着背包,两个人打扮得像双胞胎一样,这让艾德感到自己有理由认为路边的当地人也是在跟自己打招呼,他有的时候甚至还会点头表示回答,尽管他知道这些人问候的并不是自己——还不是,艾德心想,一时间,他似乎看到一种不可思议的手足情谊像火花一样从空中掠过。

艾德的这种喜悦感也蔓延到了他跟克鲁索的关系上,让他觉得自己可以暂时不告诉朋友C的事。这也是为了不影响他自己在分配活动上的敏感地位。他暗自希望这个在分配安置遭遇船难者时出现的错误(否则还能是什么)能够过一两天再被人发现,或者至少再过一天——就一个晚上,艾德心想。哦,多么可爱的船难!

他为克鲁索感到骄傲,但同时也害怕他,这两种感觉似乎是交织在一起的。克鲁索的说一不二让他害怕,还有他幻想中的抵抗运动,那个“组织”——无与伦比的疯狂行为,加上他的阴郁,他偏执的决绝。但分量更重的还是洛沙接受他时的坦诚,他炽烈的真诚和对艾德的尊重,而且克鲁索尊重的恰恰还是艾德最脆弱的方面,那个引起他癫狂的根源——他个人的不幸。这个念头从艾德脑海中闪过,几乎让他感到愉快。正是在那一刻,当那一切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洛沙用一种安静的,近乎温柔的方式挺身而出。艾德不知道克鲁索是什么人,但有的时候,他觉得这个人熟悉得就像是他自己的灵魂。

草地角给他们准备好了第三个背包,洛沙二话不说就把包挂在了胸前。岛吧门前,一辆双轮铁皮手推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里面装满了瓶子,全是艾德在塔里,在“真理地图”前喝过的“蓝色杀人犯”。饭馆的窗台离地只有及膝的高度,站在外面的人能直接看到吧台。克鲁索走上前,一个男人探出身来。脸贴脸,他们就那样站了一会儿,然后男人拉住克鲁索的手,按在自己胸前。艾德心慌意乱地握住推车的把手,车从沙土路的一个坑上碾过去,车上的东西叮咣作响——仿佛一声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