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春雪 第三十七章(第4/5页)

“是清在这里吗?”聪子今天总觉得受到蓼科的压抑,蹴蹴不安地问。

“不,他没有来。今天是我有事要求小姐,所以把您带到这里。这里说话不会有人听见。”

神乐堂侧边摆着两三个石头凳子,算是观看神乐的座位。蓼科把自己的衣服叠起来,铺在长着青苔的石头上,说:

“这样就不凉。”她让聪子坐下后,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些事自然用不着我说,小姐您是知道的,皇室比什么都重要。

“绫仓家世世代代蒙受皇恩,至今已是第二十七代。我对小姐谈论这些,自然是班门弄斧。不过,亲事既然已蒙皇上敕许,那是绝对不能改变的。如果违背,就是违背皇恩,为世间万恶之首……”

接着,蓼科苦口婆心陈述利害关系,她明确表示:这么说丝毫没有责备聪子的意思,因为在这一点上自己也是同罪;只是因为事情没有暴露,即使觉得罪过也不至于忏悔;然而这也得有限度,既然已有身孕,关系应该就此结束;以前自己静观不语,但事到如今,这种恋爱不能再没完没了地继续拖下去;现在需要聪子下决心,和清显分手,今后的一切都听从蓼科的安排……蓼科把上述情况有条不紊地缕分细析,尽量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开导聪子。

蓼科说到这里,以为聪子也都该明白,一切都在自己的安排之中,于是把话停住,掏出折叠的手绢轻轻按着额头上渗出的细汗。

蓼科本来坚持晓之以理,却不意自己也带着几分同情可悲的神情,甚至连声音都有点哽咽。不过,她明白自己虽然把聪子看得比亲生女儿还要可爱,其实并没有以真正悲伤的感情和她接触。在可爱与可悲之间隔着一道栅栏,蓼科越是觉得聪子可爱,就越希望聪子与自己共享隐藏于可怕决断里的、莫名其妙的可怕的喜悦。以另一种犯罪拯救原先可怕的犯罪。结果是两起罪恶相互抵消,两个罪恶都不复存在。把一个人为的黑暗混杂在一个黑暗里,从而产生恐怕的牡丹色的曙光。而且这一切都在秘密中进行!

聪子一直闷声不响,蓼科不免心慌,重问一遍:

“您一切都听我的安排。怎么样?”

聪子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吃惊的样子。她不明白蓼科这么装腔作势的一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有什么话,你说明白。”

蓼科警觉地环视四周,确认轻微的声音并非人的动静,而是风吹神社屋檐下的铃铛发出的响声。蟋蟀在神乐堂的地下断断续续地鸣叫。

“赶紧把孩子处理掉。”蓼科说。

聪子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你说些什么啊?这是要判刑的。”

“瞧您说的,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即使走漏风声,警察也不会拿小姐和我治罪的呀。因为这门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十二月订婚仪式举行以后,那就更安全了。警察也是心领神会的啊。

“小姐,您好好考虑一下,要是这样磨磨蹭蹭,肚子一大,洞院宫家自不消说,就是一般社会也不答应的啊。这门亲事无论如何就会破裂,那么老爷在社会上也没脸见人,只好隐退。就是清显,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内外交困。老实说,松枝侯爵家觉得这样会断送自己的前程,干脆佯作不知。到那个时候,小姐您上天无路,人地无门。现在只有这一条道路。”

“即使警察不捅出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要传到洞院宫的耳朵里去的。你说,我还有什么脸面嫁过去呢?我还怎么去伺候殿下呢?”

“不过风言风语,用不着担心害怕。至于洞院宫家怎么想,那就看您的本事啦。您一辈子做一个贤惠美丽的妃子不是很好吗?风言风语嘛,过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就销声匿迹了。”

“你能保证我绝对不会被判刑入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