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奔马 第二十二章(第2/4页)

当社会将要发生某种被大家所惧怕,同时又为大家所期盼的事物时,当这种时机已经成熟,某种事物必然要发生时,人们的脸上不就会浮现出这种相同的表情来吗?

这种表情在大阪还没有出现。本多觉得,东京这座城市恍若一个怪异而又巨大的幻象,已经裸露出它的一半,而全貌却还没有显现。站在这个幻象面前,本多好像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紧张而又痉挛的笑声。

星期六的夜晚,事情都已办完,在充分地休息过后,本多忽然想起要给靖献塾挂个电话。来接电话的是饭沼,他作出一副怀旧的嗓音夸张地说道:

“您到东京来了,真是太好了!您还记得给我这样的人打电话,这是我的荣幸。上次在贵府承蒙盛情款待,就连犬子也跟着一起去了,真是不好意思。”

“阿勋还好吗?”

“他前天就去梁川参加真杉海堂先生的修祓练成会去了。说实话,我也要利用明天的星期天,去梁川向关照了犬子的真杉海堂先生表示谢意。怎么样?如果有时间的话就一起去吧。山上也该染上红色了吧。”

本多有些踌躇起来。如果只是访问饭沼,因为过去有过交往,还算勉强说得过去。可是若以现任法官的身份出现在右翼组织练成会,即使不参加祷神消灾的活动,恐怕也会成为人们的话柄。

反正明天晚上或后天早晨就必须离开东京,本多便拒绝了。也许是因为没有其他更好的招待方法,因而饭沼絮絮叨叨地执意相劝。本多最后终于答应,在不暴露身份的条件下和他一同前往,出发时间定在出差的最后那天早晨。考虑到本多习惯晚起,饭沼想让他多睡一会儿,便约好11时在新宿车站集合。听说到那里需要坐约两个小时的中央线列车,从盐津车站下车后,再沿着桂川走上一里左右就到了。

本泽浅滩与甲斐国南都留郡梁川的桂川正好形成直角。在这块浅滩上,有一片伸向河心的露天舞台般的土地,这便是真杉海堂所拥有的二町五反①田地了。在这块田地的边上,有一座神社和能住几十人的练武厅。西侧吊桥旁有一间简陋的小屋,从那里走下台阶,则可以通向禊所①。这里的田地,都是由塾生们耕种的。

真杉海堂以反对佛教而闻名。作为笃胤派传人,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他把笃胤派骂倒佛教、骂倒释迦的话原封不动地亲口传授给塾生。他蔑视地认为,佛教决不可能肯定生,因而也就无从肯定大义的死。于是,佛教便始终接触不到“现世的生命”,也就无法到达“生命”之正道的天皇道。正是佛教轮回报应的思想,把一切都陷进了虚无主义这罪恶的哲学之中。

①町和反都是日本的面积单位。

②参加重要的神事前,或身有罪孽、污秽时,用清净河水洗涤周身的处所。

“佛祖……名为悉多,生性愚顽……及人深山,虽多苦行,终未修得免除三难(老、病、死)之术……其后又大发忍耐之恶心,于深山之中数年修炼,乃得幻术之秘,修成佛陀之身……开创无上至尊佛之邪说。佛祖因此而获妄说之罪,更因创有天狗道之恶道,终至沦为魔魁,遭受三热之苦。

“佛法传人之前,已有儒道先人,致使人心不古,自比圣贤。其后佛法因果之说日甚,又使人心软弱,上下皆为妄说所惑。因此他国异说之传人,皇祖神及神敕诸般传统神事,亦日渐懈怠疏忽,甚或大为不敬,竟将神事杂以佛法之风……”

一路上,饭沼告诉本多,笃胤的这些说教,就是这样被不断灌人塾生耳朵的。因此,在见着海堂先生时,千万不要为佛教说好话。

这位海堂先生,并不像本多在想像中描绘的那样,是一位飘着长长银须的道貌岸然的老者,而是缺了牙的一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儿。尤其是他的那双狮子眼,给本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饭沼介绍到本多是一位曾关照过自己的官吏时,海堂便用他那双狮子眼紧盯着本多的眼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