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入迷途新报传凶影,悟兰因旧尺绘观音(第3/12页)

而自己这种近乎“偷窃”、“背叛”、“出卖”的行为,与自己所痛恨的李祎璠又有什么区别?他一时间愧恼自责得汗如雨下,不过于内心中,他并不后悔,自己是为了二十年前,对父亲的那一个承诺,一个交代……他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时光倒流,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的。

但对桑卫兰与二刘兄弟,他实在是有一千个一万个对不住的。

其实郑涵心中早策划好了:等案情真正水落石出了,他会在报纸上公开声明,是他将照片发出去的。

夏家的人想怎么样,那就由他们去吧!男儿做事应有担当!我必须回去面对桑卫兰,向他请罪,接受他的指责,他的“惩罚”。

一想到回去见桑卫兰,面对他冷冷的、愤怒的或是卑夷的目光,他顿时感到如背针毡,羞愧难当。

一会要回去!他下了决心。

事情已然闹到这种地步,我更要回去,弥补自己的“过失”,弥补自己给桑卫兰带来的伤害。

无论他面对多大的风险,自己都要站在他的身边,帮他出谋划策,安渡危机。

他恨不能帮桑卫兰挡一颗飞来的子弹,或是别的什么危险,似乎这样,才能令他安心。

一旦下定了决心,郑涵反而轻松了许多。

他决定去赴李祎璠之约,然后再“负荆请罪”。

想到李祎璠,他暂且抛开了许多烦恼与不安。

如今案情似乎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他也就不怕李祎璠再耍什么花样了,他倒真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李祎璠,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怎么会是个日本人?还有,柳迪到底有什么“问题”?李祎璠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内幕?

他快步过街,果然有个“霓裳”时装店,隔壁果然有个小小的西点房,兼卖面色、咖啡等,楼下临街疏疏几个卡座,倒也清爽干净。

他坐在临窗的一个卡座,拉下百叶窗,点了一杯咖啡,边喝边等。

上午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间投射进来,光与影疏密跌宕的韵律。

窗外高大的梧桐被风吹得“簌簌”地响,远处传来一两声生疏单调的琴声,似乎还有哨声……郑涵突然想起在大学时,沈筠飞爱逃课,郑涵爱看“杂书”,他们都“欺负”李祎璠,让李祎璠坐在他们的前排,替他们两个抄笔记,抄着抄着,就抬起头,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郑涵想着,不觉流下泪来,他们三个,怎么会成了这样,再也回不去了……记得有一次,郑涵考试完全没有准备,李祎璠甚至为他作“小条”,他的手不由得伸向桌下,他们习惯将“小条”粘在那里……突然,他的手像触电一样:纸条!桌下真的有张小纸条!

他双手有些颤抖地展开小纸条,清秀疏朗,一看就是李祎璠的字迹,只是写得有些潦草:

郑涵:我暴露了,怕是有生命危险,不及详谈,信中见。

从前的事,千万海涵。

实不相瞒,我其实是柳忆湄(即李枯禅)的独生子,我只是想保护他。

柳曾经收养过一个义女,是四君子之一周拂尘的独生女,我没见过,但我怀疑柳迪……

纸条到此截笔,没有落款,应该是仓促间未及完成的。

郑涵伸手去按那字迹——墨还没有干!也就是说,李祎璠刚刚离身!

郑涵如受惊的羚羊一般跳了起来,连咖啡都碰洒了。

店里的女招待吓一跳。

“刚才是不是有个年轻人来过?比我矮一点儿,长得很白?”

“啊,啊……”她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他刚走!”

“往哪个方向走了?”郑涵焦急地问。

“没注意……”

郑涵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塞给她,“不用找了!”说着,摔门而去。

门前的街道宽阔而空茫,两旁梧桐的叶子在风中簌簌作响。

行人寥寥,街面上只有电车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