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3/5页)

旅途中,德·博尼维夫人的使女们闲聊,让阿尔芒丝偶然听到了几句,气得她淌了不少眼泪。那些使女,同所有接近高贵人物的人一样,眼睛所见,到处都是金钱利害关系,因此她们认为,阿尔芒丝表现出来的情感也出于这种动机。她们说,她是想当德·马利维尔子爵夫人。对于一个出身寒微的可怜的小姐来说,能当上子爵夫人真算是有福气了。

阿尔芒丝绝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这样的中伤。“我成了一个道德败坏的姑娘了,”她心中暗道,“我对奥克塔夫的感情,不仅惹人猜疑,在别人的眼中,这恐怕还不是我最大的过错。我同他生活在一个府中,他要是娶了我,就不能不……”从这一时刻起,阿尔芒丝不再考虑任何道理,脑子里只有遭人中伤这个念头,她的生活也变得黯然了。

有些时候,她觉得把对奥克塔夫的爱情也置于脑后了。“我这种地位的人,同他结婚不妥,我不能嫁给他,”她想道,“应该远远离开他。如果他把我忘了,这是很可能的,我就进修道院去结束我的余生。我的后半生,在那种幽静的地方度过是非常合适的,这也完全符合我的愿望。我在那里思念他,了解他所取得的成功。有多少人像我将来一样,靠回忆上流社会打发日子啊。”

阿尔芒丝的这些预见是对的。然而,想到博尼维府的上上下下,还有奥克塔夫府上的人,仅仅凭一点表面上的道理,竟诋毁这样一个少女,她怎能不感到可怕;这给阿尔芒丝的生活蒙上一层阴影,无论怎样也无法驱散。她把她在昂迪依的生活方式,称为她的过错。有时,她极力避免去想她的过错,便又想起了德·欧马尔夫人,并且不知不觉地夸大了伯爵夫人的和蔼可亲的形象。从德·博尼维骑士的社交圈子里,阿尔芒丝越发看出,冒犯了上流社会而可能受到它的一切危害,比实际表现的还要难以消除。临离开博尼维古堡那段时间,阿尔芒丝天天晚上哭泣。她姨妈发现她闷闷不乐,心里很恼火,在她面前也有所流露。

阿尔芒丝在普瓦图逗留的时候,就得知发生了一个变故,但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有三个叔父,都还年轻,在俄国供职,在那个国家发生动乱期间,全部自杀身亡。俄国当局一直封锁他们死亡的消息,但是,有几封信未被警察截获,几个月后终于转到德·佐伊洛夫小姐手中。她继承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财产,这使她同奥克塔夫可以般配了。

这个事件并没有消除德·博尼维夫人的不快,因为她少不了阿尔芒丝。这个可怜的姑娘说她更喜欢德·马利维尔夫人的沙龙,这便招来了一句恶狠狠的话。贵妇人不见得比那些庸俗的阔女人更恶毒,但是,她们更容易受到触犯,恕我冒昧地这样讲,她们听到不入耳的话,记恨更深,更难饶人。

一天早晨,德·博尼维骑士仿佛提起一条过了时的新闻似的,漫不经心地告诉阿尔芒丝说,奥克塔夫的身体不好了,他的胳膊上的伤口破裂,病情令人担心。阿尔芒丝听了,登时觉得自己不幸到了极点。自从阿尔芒丝走后,奥克塔夫觉得事事不顺心,在客厅里常常感到烦闷;出去打猎,又冒冒失失,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事情是这样的:他产生了一个念头,想拿一支很轻的枪,用左手射击,试了几下挺成功,因此劲头更大了。

有一天,他追捕一只受伤的小山鹑,跳过一道沟去,胳膊碰到了一棵树上,伤口破裂,又发起烧来。在发烧以及随后的病痛期间,他觉得他在阿尔芒丝眼前享受的幸福,可以说是人为的,仿佛只是一场春梦。

德·佐伊洛夫小姐终于返回巴黎;第二天,这对情侣就在昂迪依古堡重新见面。可是,两个人都郁郁不快,这种忧伤最难排解,因为是由相互猜疑引起来的。阿尔芒丝不知道该用什么口气和她表哥说话,结果,头一天见面,两个人几乎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