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联琐记(第2/4页)

老师并不太喜欢这副对联,说它寓意虽好,但是对仗不工,而且用字不雅。他说:“欲上最高层一游”和“能从至深处着想”对称得不好,“一游”和“着想”不对称。“一”是需要用数字来相对的。

我好奇地问哪些对联算是对仗工巧的呢?

老师说:“你来学校的时候,见到小烟酒店门上的那副对联吗?”我点点头。他为了讲得更清楚,便用笔在一张纸上写下来:

生意兴隆通四海

财源茂盛达三江

他说:“‘生意’对‘财源’,‘兴隆’对‘茂盛’,‘通四海’对‘达三江’,每个字、词都对得很工整,而且很符合做生意人的希望和心愿。”

大概从这之后,我就对春联发生了特别强烈的兴趣,接着又有一次机缘,进一步使我和春联发生了更为密切的关系。

在我们荒僻的农村,四十年前,教育是很不普及的,我们家,祖辈父辈都不识字,我上了四年学,就算是第一代有文化的人了。在我们村里,能写对联的人不多。每到春节前,大人们把大红纸买回来,就要盘算请哪位先生去写。请人写对联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要凑他们有空,还要有一定的酬劳,有的送一瓶酒,有的送几盒烟,有的还要送一只鸡。每逢节前,那些能写对联的先生们都忙自己的事情,他们帮人家写完春联,还要帮助去贴,这样,他们总是有点厌烦,而且感到有失身份。

有一次,二栓他爹请人写好了对联,却一时找不到人帮助他贴,一怒之下,就按着长短大小对称的办法,自己贴了起来,完成之后,自以为很有勇气和创造性,对二栓妈说:“你看,我这不是三下五除二地贴好了吗?”

二栓妈看见丈夫贴得端端正正的对联,也满足地笑了:“不错,往后贴对联就不求人了!”

年初二,他家的外甥来走亲戚,一进门就皱起眉头,劈头就问二栓爹说:“大舅!这对联是谁帮你贴的?”

“怎么了?”

“他这是有意地糟害你!”

“糟害?”二栓爹吃惊地瞪着眼,“对联写得不对吗?”

“你看!上联下联贴反了不说,有的还贴倒了,这一联和那一联混在一起,你看,”外甥气愤地指着北屋的门楣说,“‘六畜兴旺’这是贴在牛栏、猪圈上的,倒贴到上房来了!”

“那怎么办呢?”二栓爹懊丧极了,“揭是揭不下来了!”

“只好用水刷了!”如今是过年,二栓妈只好忍住气说。

年初二,撕对联,真是煞风景的事。这件事立即传遍了全村,成为笑谈,而后竟成了一句歇后语,每逢对什么人的行为不满时,往往半斥责半讥笑地说:“你真是二栓他爹贴对联——瞎胡闹!”

二栓爹感到睁眼瞎的苦处,就把二栓送进学校来读书了。

我十岁那一年,父亲鼓励我给自己家里写对联,并且多买了五张大红纸,准备我写坏了时重写。于是,我就大胆地写起来了,经过老师的鉴定,得到了认可!

这好像是个什么大喜讯似的传开去了,东邻西舍的那些叔叔伯伯婶婶大娘们,立即叫我给他们写对联。我自知字写得很蹩脚。可是那些不识字的农民们并不欣赏书法的优劣。在他们眼里,我除了那团墨比较小以外,其他并不比老先生们差。我的字虽然写得不好,但却有着五大优点:第一,不要笔墨费——报酬;第二,来者不拒,有求必应,没有架子;第三,随到随写,立等可取;第四,帮助张贴,不会出错;第五,还能耐心地向那些大婶大娘们解释对联的内容,使她们听了心满意足喜笑颜开。

比如说,我家对门的二大娘家是绝户,两个老人相依为命,平时信神敬佛,为人善良。我就给他们的门上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