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成功的日子一个冬天的白日梦(第3/13页)

难道你想要以此来暗示,你所谓成功的日子和那些成功的人生并不相同,如今比起赤裸裸的杂文或者抄本或者讽刺式的改写来,会有更多新的东西吗?难道这里涉及的是什么与罗马黄金时代的座右铭如此不同的东西吗?就是那个“carpe diem”55,两千年之后,如今它似乎同样可以用作葡萄酒商标、T恤衫上的标签或者夜总会的名字。(又一次取决于你怎样去翻译它:“珍惜每一天”——就像这个充满行动的世纪所理解的——?“收获每一天”——这一天因此会成为一个独一无二的、伟大的、富有裨益的瞬间——?或者“让每一天硕果累累”——贺拉斯这句古老的箴言突然看上去真的很接近我现在的问题——?)那么这个成功的日子到底是什么——因为你直到现在一味试图要搞明白它不是什么——呢?而你不断地偏离主题,绕来绕去,繁文缛节,无止境地犹豫不决,哪怕是开始出现一丝的飞跃便立刻又中断了,没完没了地从头开始,可那条美丽优雅的线条在哪儿呢?如同你曾暗示过的,它表现的是那个成功的日子;之后又信誓旦旦,它要引导这试论成功的日子。你什么时候才会不在那些外围圈子里迟疑不决地绕来绕去,不在这样一个显得更加空洞的事情上颤颤抖抖地划来划去,终于一句一句地开始着手进行那如此简单而锋利的剪接,穿过那混乱不堪而进入叙述呢?这样一来,你那模糊不清的“成功的日子”便可以开始清晰地变成为一种形式的普遍性。你是怎样想象这样一个日子的?向我勾画出第一幅图像,向我描述对此的种种图像吧!叙述这个成功的日子吧!让我感受这个成功的日子在舞动。为我这个成功的日子唱赞歌吧!

真的有一首歌,它可能就叫这个名字。是我喜爱的歌手范·莫里森唱的(或者是另一个歌手),事实上不是这个名字,它的名字出自美国一个很小的、通常也无人问津的地方,并且叙述的是一个周日的汽车旅行,是的,种种图像——在这周日里,这天的成功好像比在其他所有的日子都更加困难——,有两个人,无疑和一个女人一起,以我们-形式(以这种形式,这天的成功比起孤影相伴来是一个更大的事件):在山里钓鱼,继续行驶,买周日报纸,继续行驶,来些点心,继续行驶,你的头发在闪光,夜晚到达,最后一句大约是这样:“为什么不能每天都像这个日子呢?”这是一首非常短的歌曲,也许是有史以来最短的歌曲,持续正好一分钟,唱这首歌的人是一个差不多上了年纪的男人,脑袋上仅剩下几缕头发,叙述着这个日子,与其说在歌唱,倒不如说在讲述,可以说没有歌唱,没有声响,没有音调,仿佛过路时的喃喃自语,同时却发自一个铿锵有力的胸腔里,而在最大可能延伸的那一刻突然中断了。

也许那个美丽优雅的线条——可是“grace”56恐怕也可以翻译成别的东西吧?——现在几乎不会再获得像18世纪贺加斯所用的那样柔和飘逸的曲线,因为那个时代不言而喻地号称为地地道道的尘世,无论如何在富裕而自治的英国是如此。难道它现在不适合我们这样的人,就是因为这样一个形象一再中断,陷入结结巴巴、吞吞吐吐、无声无息、沉默不语,从头开始,另辟蹊径——但最终却一如既往地瞄准一种统一和什么整体吗?这样不就像到了20世纪末的今天,适合我们的,与其说是任何有关永恒或者完满成功的人生思想,倒不如说是那些有关个别成功的日子的思想在发挥作用,当然不仅仅在“现在就是现在”这个意义上,更加不是在“干脆无忧无虑地过日子”这个意义上,而是特别抱有希望——不,渴望——不,需要——,在探讨那一个时间空间各个要素的同时,要为一个更大的、一个越来越大的、直到那个大到极致的时间空间预想出一个楷模吗?因为我那无忧无虑的生存在所有那些迄今的时间-思想悄然离开之后,现在一天又一天,没有规矩(尽管只是要放弃什么样的生存),没有关联(和你,和这个路人),没有丝毫的把握(今天这个快乐的时刻明天或者什么时候就会再现),在年轻时可以忍受,有时甚至由无忧无虑陪伴(引导?),在这期间越来越经常地转变为困境,并且随着岁月的流逝上升为愤怒。由于这种愤怒与青年时代不同,既不会针对上天,也不会针对当下的尘世状况,同样也不会针对任何第三者,所以我就向自己宣泄怒火。该死的,为什么我不再看到我们有什么共同之处呢?该死的,为什么我觉得下午三点钟那条狭路上的灯光,铁轨上火车的咣当声,还有你的脸都不再是它,今天早上毕竟还是的,而且在遥远的未来依然是的事件呢?该死的,为什么我与那日益衰老的熟悉图像截然相反,比任何时候都难以抓住那一天天的生存瞬间,领会并珍惜它们呢?该死的,为什么我彻彻底底心不在焉呢?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顺便看看吧,外面那双运动鞋,要晾干,放在山墙房子的顶层窗台上,是邻居半大小子的,我们昨晚在郊区广场的泛光灯下看到他正在拉扯针织紧身衣缝呢,当时他在等着传球。)